話音剛落,就見崔杜衡猛咳幾聲,李沙棠吓得趕緊躍上圍牆,卻不料崔杜衡搶先一步從袖中掏出絹帕,熟練地擦拭唇角。
夜色濃黑,李沙棠隐約瞧見,那絹帕帶去一絲暗色。
她下意識要開口,崔杜衡卻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在她疑惑的目光中,若無其事道:“夜太黑,怕你掉下去。”
李沙棠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突然想起,她今晚剛決定好好待崔杜衡。她不想現在打自己臉,于是撇撇嘴,裝作沒看見他耳邊可疑的暗色。
“你的驚喜呢?在哪裡啊?”夜晚風大,李沙棠不想在圍牆上站太久,于是急問道。
崔杜衡一手拽着她的袖子,一手指着自己,無辜道:“這不是驚喜嗎?”
李沙棠眼角一抽,她轉身就跳下圍牆,卻忘了身邊拽着她的那個人,于是......
“你能起來不?”李沙棠面無表情地盯着趴在她身上的崔杜衡,後腦勺還在隐隐作痛。
崔杜衡身形清瘦、衣衫寬大,滿頭青絲淩亂鋪散着,襯得他格外病弱。
“起不來。”崔杜衡無辜地看着李沙棠,說話間,他還試着雙手撐地起身,卻不料一個打滑,腦袋直接撞進李沙棠脖頸處。
李沙棠吃痛出聲,她怒視着崔杜衡黑溜溜的後腦勺,正準備開口,淅淅瀝瀝的小雨便正正好鑽進她嘴裡,讓她感受到大自然的甘霖。
眼見着雨越下越大,她隻好扶起崔杜衡,将人帶進自己的閨房中。
*
“自作孽,不可活。”李沙棠暗自嘀咕着。
“你再說一遍?”崔杜衡轉着茶盞,頭雖沒擡起,身上的冷氣卻在飕飕釋放。
李沙棠驚訝地盯着崔杜衡,半響才道:“你竟然聽得見我說話?”
“我又不是聾子......”崔杜衡話音一頓,他轉着茶盞,忽而擡起頭,視線不偏不倚看着李沙棠,目光絕不偏離一毫。
李沙棠被盯得渾身發麻,她移開目光,不自在道:“你盯着我幹什麼?”
崔杜衡勾唇一笑,他的目光沒有發生偏移,可那渾身的氣勢莫名松懈下來。
“你不是想知道‘驚喜’是什麼嗎?”
李沙棠轉頭丢開方才的怪異之處,急忙追問道:“你到底準備了什麼‘驚喜’?快說!”
“我以為我說的很明顯了。”崔杜衡無奈歎氣,“你就不能想一想,我為什麼會站在你家圍牆上嗎?”
“為何?”李沙棠很給面子地接道,她一向都是能讓别人動腦,就不自己動腦的的人。
崔杜衡嘴角一抽,耐着性子解釋道:“因為我家院子在你家院子隔壁。”
李沙棠恍然,她盯着崔杜衡,臉色秒變,“也就是說,那天你是從你家院子往我家院子扔,把石子扔我頭上的?”
崔杜衡見她終于明白了,不由得松惬地靠在椅背上,笑道:“你這腦子還算有救。”
李沙棠磨牙,那日她正曬着太陽,猛然被個石子砸中了。她還因此疑神疑鬼,連帶着疑上了全府的婢女。
崔杜衡似是猜出她的想法,攤手道:“你府裡的那些婢女确實有問題,她們要不來自四大姓,要不來自皇宮,剩下那些是政事堂大人們的内應,你也沒懷疑錯。”
李沙棠氣笑了,她确實沒懷疑錯,可她之前是在猜府裡有多少崔杜衡的人,那時敵人隻有一個,目标明确、行事簡單,頂着的壓力全然沒有如今大。
“你說......”李沙棠猛然湊近崔杜衡,瑞鳳眼微微眯起,“我要是帶你在府裡走一圈,明日全永安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他們眼中的如玉公子,如今在我這個女惡霸府裡留宿了?”
“你可以試試。”崔杜衡眨眨眼,眼角的淚痣輕晃。
李沙棠見他臉不紅、心不跳,除了耳尖殘餘一點紅,其餘部位穩如泰山。她頓覺無趣,便蔫蔫地坐回原坐,沒好氣道:“我才不試!我要真壞了名聲,你倒還能娶媳婦,我就讨不到夫君了!”
崔杜衡輕嗤一聲,不置一詞。
李沙棠見他這模樣不爽,不屑道:“話說你不是回來定親的嗎?那姑娘人怎麼樣?看得上你不?”
崔杜衡悠悠望着李沙棠,唇角勾起,隻說了一句話。
“與你無關。”
與、你、無、關。
李沙棠眼睛微眯,她盯着崔杜衡,冷笑道:“有本事你以後别找我幫忙。”
崔杜衡沒什麼反應,照舊磨着茶盞。
李沙棠盯着他,突然察覺出幾分不對來。她轉着眼珠,忽而拔高聲量,“到底是哪家姑娘啊?需要我幫忙不?”
崔杜衡依舊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戳着茶盞,随口道:“反正比你溫柔、比你賢淑,你還是别去幫倒忙了。”
李沙棠沒理崔杜衡那張刻薄嘴,她隻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又聽不清她小聲說話了。
還沒等李沙棠做出什麼反應,崔杜衡蓦然起身,目光盯着李沙棠,指着窗外道:“外邊的雨停了,我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