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暗自松口氣,她沒注意到崔杜衡細微的變化,隻覺得他現在這模樣正常多了。她松惬地靠在木窗旁,聳肩道:“誰敢為難我?”
崔杜衡見她這模樣莫名不爽,他轉着茶盞,故意道:“我今日被陛下召去禦史台了......”
李沙棠眼神一凜,急忙道:“他們沒為難你吧?”
崔杜衡見她這副“我要為你出氣”的模樣,心底的不爽瞬時消去,轉而湧上一股濃郁到溢出的喜悅。他輕咳一聲,努力穩着嗓音:“有你的對比......我倒還好。”
李沙棠被冷風吹得耳朵凍麻,她揉揉耳朵,轉身關窗,“你說什麼?”
崔杜衡徹底穩住了,他搖搖頭,朗聲道:“我說,我還好!”
李沙棠“哦”了聲,她徑自走到崔杜衡面前坐下,撈起酒壺喝着。她一邊咽着酒水,一邊含糊道:“我就知道你沒什麼事,你跟那群老頑固口味這麼像,想必可以聊得很投緣。”
說罷,她還特意瞄了眼崔杜衡的茶盞,照舊是新白茶,入口清爽,萬年不變的口味。
崔杜衡放下茶盞,眼神微妙。
李沙棠猛地灌完一壺酒,抹抹嘴巴,笑得狡黠,“以後禦史台那群人就交給你了。”
崔杜衡眨眨眼,随手推開茶盞,懶洋洋道:“殿下這般厲害,崔某不過一員小将,還得殿下親赴戰場。”
說完,他還應和般地鼓了鼓掌,哼起下九流酒館裡“将軍出征”的小調。
李沙棠不滿地輕哼一聲,她眼裡的兇光還沒亮起,崔杜衡忽然正經起來了。
“别生氣了,”崔杜衡眼裡閃過某種趣味,“今晚你院裡有驚喜。”
李沙棠狐疑地看向崔杜衡。
“真的是驚喜。”崔杜衡保證。
李沙棠沉默,她想起崔杜衡的上一個“驚喜”,就是明晃晃地毀她清譽。
......雖然她的清譽也不值錢。
*
深夜,馬家巷。
白日裡裝瘋賣傻的劉拐子,此時悄無聲息地爬下床,神色呆滞地走到自家院牆的一處狗洞前,随後跪下,盯着洞外的那雙黑皮皂靴,讷讷道:“鬼神大人,俺已經按您的吩咐去說了,您,您看俺爹活着也不易,您能放過俺爹的墓不?”
“放過你爹......”那道聲音似是在笑,“那誰來放過我爹呢?”
您還有爹呢?劉拐子暗自吐槽。
“你在想什麼......”那道聲音忽而柔和下來,雌雄莫測的嗓音飄蕩在夜空中,詭異又缥缈。
“您還有爹呢?”劉拐子下意識道,說完他臉色慘白,整個人抖若篩糠。
“我當然有啊......”
一隻青白色的手從狗洞底下伸出,緩緩握上劉拐子的脖子。
“不過我的爹,跟别人的爹不一樣......”
夜色裡,骷髅頭佛珠隐隐發着白光。
“因為,他死十年了。”
*
燭火微晃,紅床帳暖,才子佳人相對而坐。
以上隻是場景的過度解讀,真實情況是......
李沙棠看着崔杜衡濕漉漉的頭發,從房間裡掏出一塊幹淨的絹帕,轉身丢給崔杜衡,“喏,擦擦。”
崔杜衡接過絹帕,他一邊胡亂擦着,一邊專注盯着圓桌上的茶盞,絕不擡頭亂看一眼。
李沙棠本來還有些别扭,轉眸卻見着崔杜衡通紅的耳尖,她瞬時笑出聲來。
崔杜衡的耳尖,從進門的那一刻起,就沒降過溫。
他眸底蘊着惱怒,可到底顧忌這姑娘閨房,竟是生生忍了下來,硬是沒擡頭鬥嘴。
李沙棠見着他難得乖巧的模樣,不由想到事情起因。
*
夜黑風高,烏雲蔽月,适合幹些偷雞摸狗的事兒。
李沙棠從自家側門偷溜進府,覺着這環境簡直不要太妙。她一面溜達經過木槿林,一面仰天望去......
“叮當”一下,一顆镂空雕花的金鈴铛正中李沙棠眉心。她一把抓起滾落在地的鈴铛,擡眸惱怒望去。
隻見崔杜衡站在她家圍牆上,一臉得色地望着她。
李沙棠眯眼,她幾步走到圍牆下,仰頭盯着崔杜衡,疑惑道:“你武功恢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