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糧?按雙倍的銀錢給,咱家不差這點錢。”田老太爺摩挲着拐杖,緩緩說着。
“祖父!”
“父親!”
田子實和大姑奶奶同時叫喊出聲。
田老太爺揉着太陽穴,慢而重地說着:“就這麼定了,咱家不差這點錢。”
說罷,田老太爺看向大姑奶奶,語氣有些嚴厲,“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兒,你别自作主張了,記得要跟我講一聲,我這把骨頭還沒老完全呢!”
大姑奶奶在小輩面前落了面子,她惡狠狠地瞪了眼王家姐妹,不情不願道:“是,父親。”
王家姐妹得了銀錢倒也爽快,趕緊把欠條交還田家,轉身揣着銀錢、哼着小調兒遠去。
田老太爺盯着兩人離去的背影,眼睛微眯,他讓田子實和大姑奶奶先走,自己走到那老伯面前,沉沉道:“你去莊子裡找幾個兄弟,跟着她們,看看她們往哪兒走了。”
老伯低頭應道:“是。”
王家姐妹走啊走,又叫了輛小推車,兩人搖搖晃晃地往王家村走去。
暗中跟着的人,一直跟到兩姐妹進屋,在屋子裡待了一段時間沒出來後,這才回去複命。
待暗中盯梢的人走後,王小美忽然提着水桶出來打水,她目光無意識地往盯梢的人那兒看去。
*
兩天後,糧行後院。
徐行老撫着胡須,慢悠悠地喝着熱茶。他已是耳順之年,瞧起來卻不過知天命的年歲,精神得很。
白雲悠悠晃過,院裡的樹枝秃了一大半,看起來卻不顯蕭索,反倒多了幾分四季變換的趣味。
在這一片靜好中,一團揉皺的麻紙穿過條條樹枝,正正巧落在徐行老喝茶的石桌上。
徐行老撫須的手一頓,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直直地盯着麻紙團瞧。
“來人。”徐行老忽然高聲喊道。
一個店小二麻溜地跑了過來,躬身問道:“徐老有何吩咐?”
徐行老指了指麻紙團,囑咐道:“你去把那麻紙團打開。”
店小二依言上前,臨近石桌時,他忽然看見徐行老幽深的眼神。他手一頓,莫名閉上了眼,再伸手把紙團打開。
徐行老笑了笑,伸手接過紙團,還沒看一眼,隻對着店小二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店小二這才睜開眼,低頭匆匆跑開了。
徐行老盯着店小二離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随後才轉過身來,低頭看這麻紙上的内容。那黃紙面寫着标準的館閣體,上頭赫然是:
馬家巷後頭三裡地,亂葬大坑埋冤魂。
沒一會兒,一把黃碎屑飄灑在空中,沸沸揚揚地落進黃草地裡。
*
末時。
京兆府内。
司法參軍盧文正捧着一疊文書,急匆匆地敲開京兆尹的門。
“怎麼了?”京兆尹張元手一抖,急忙壓下手中的玉雕,擡眼瞪向盧文正。
盧文正悻悻地笑了笑,随後正了神色,将手中的文書遞給張元,“張大人,您看看。”
盧文正是盧家旁系,張元心中氣惱,卻也不好太過,隻得拽過文書,嘀咕道:“什麼案子,也要本官看......”
話還未說完,張元手一抖,文書掉落在地,散了一片。
“這婦人怎敢......”張元喃喃着,随後收斂神色,朝盧文正擺擺手,“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罷。”
盧文正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壓下嘴邊話語,在張元的注視中走了出去。
盧文正一走,張元就快步走到桌案旁,拿起淹沒在文書下的玉雕,仔細又輕柔地擦拭着。
這是一小塊和田玉雕成的玉山,内裡高峰深谷俱全,連潺潺溪流都雕得格外動人。
張元愛不釋手地玩弄着,轉瞬又看見那一地的文書,美好心情頓時毀了個遍。
他猶豫了半響,終于喚來侍從。收拾好地面後,他帶着這一沓文書,随即輕裝離開府衙。
*
許梅娘早上遞完文書後,就一直在馬家巷轉悠。她給官府遞的住址就在馬家巷,宅子是臨時租的,花了不少錢。
許梅娘看着沈九面不改色地遞出銀票,内心有些不安。
沈九察覺到了這種情緒,對許梅娘安撫一笑,“沒事,我們小姐有的是錢。”
許梅娘勉強一笑,随即就被沈九塞了把銅錢,她不解地看向沈九。
沈九朝許梅娘神秘一笑,低聲道:“你這一天的任務隻有一個,就是在馬家巷遛街花錢。”
許梅娘讷讷地看向懷裡的一大袋銅錢,内心的不安越發洶湧。但她最後什麼都沒說,還是低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