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石頭被迫發出“咔擦”聲,裂縫中不時蹦出些碎石子,掉在草地上翻滾着。
“小姐怎麼了?”一個臉生婢女聞聲跑來。
李沙棠盯着婢女的臉,将裂縫擋了擋。她一邊默不作聲地将石子往自己這塊踢了踢,一邊搖頭道:“沒什麼,做噩夢了。”
那婢女是見着李沙棠閉眼的,聞言也不疑,隻微微福身道:“那小姐自己小心,奴婢先走了,小姐有事再喚奴婢。”
李沙棠點點頭,眼見着婢女即将跑遠,她忽然将人喚住,眨着眼睛疑惑道:“原來在這塊兒掃灑的婢女呢?她去哪裡了?”
那婢女笑了笑,低頭恭敬道:“說是回家嫁人去了,具體的奴婢也不太清楚。”
李沙棠颔首,随即擺擺手讓她走。
婢女匆匆跑回原處,她正是木槿林的掃灑婢女。
李沙棠盯着婢女離開的背影,眼底蘊着冷意。
待婢女徹底走遠了,李沙棠才在一衆碎石子中拾起那顆石子。
她一摸這石子就察覺到了不對。她什麼人?自小玩石子兒長大的,這石子的重量明顯不對。
李沙棠又摸摸額頭,那裡也沒腫包。
李沙棠百般摸索,終于在天黑前解開了石子,看到了裡面的小紙條。
她得意地勾了勾唇。
李沙棠解密過後,順着原路返回寝居。她漫步在路上,目光不經意掃過路邊一溜兒的陌生面孔,越走越心驚。
她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寝居,将門栓拴上,再打開紙條。紙上的字體清秀俊逸,赫然寫到——
明日戌時三刻,花滿樓一叙。
李沙棠将紙條放在火舌上燃了,眼裡的情緒越來越濃。
看來她快出去了。
*
翌日,巳時。
李府門口難得圍滿了人,大都是些看熱鬧的閑客,營造出一種賓客盈門的假象。
那面白無須、氣質陰柔的曹太監站在李府門匾下,高舉聖旨,嗓音尖細地宣讀着。
“……李家女懿言嘉行,與乃父不同,特準李家女保留縣主封号,留永安修身養性、為民祈福。欽此!”
李沙棠盯着膝蓋下的磚塊,仿佛看見她罰跪在地,聆聽阿娘教誨的場面。
“我雖喊你‘虎蠻子’,但你不是真的野老虎!翻牆逃學、流連軍營,這是一個姑娘家幹的事嗎!”
“還有你那些狐朋狗友!你要記住,你身上留的是永安王家的血脈,不是那群野孩子可比的!你未來是要回到永安城的!”
“隴右隻是一個臨時住所,永安才是你最終的歸宿,你莫要被他們毀了啊……”
說到後頭,阿娘話語裡都帶着幾分泣音。
可阿娘,女兒就是喜歡隴右。在永安,女兒找不到家的感覺。
還有王家,您說我是王家的孩子,可王家為什麼不認呢?
李沙棠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她眼神清亮,唇邊帶着抹笑意。
她出不去這永安城了。
“縣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曹太監親自扶起李沙棠,笑眯眯地恭賀道。
“借曹公公吉言。”李沙棠順勢起身,她在趙太監袖口處拍了下,親自将曹太監送上馬車。
曹太監在馬車上坐穩後,立馬往袖口裡掏,果然掏出個大紅封來。
他油然生出股兔死狐悲的感慨,幾日前誰能想到,這大名鼎鼎的朝陽縣主,有朝一日還得給他塞紅封?
這永安城,果然隻有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才是永恒的尊貴。
*
待曹太監走後,李府門前看熱鬧的閑客陸續散去,那些禦林軍也相繼撤走,紀嬷嬷暗中給那帶刀将軍不少好處,好叫他們走快些。
李沙棠命人關了府門,帶着紀嬷嬷徑自走向自己的寝屋,再叫關月在門口守着。
“嬷嬷,我等下要出去。”李沙棠頓了下,繼續道,“等會兒嬷嬷就裝作我還在的樣子,該幹嘛幹嘛,但千萬不能讓别的婢女來我的寝居。”
紀嬷嬷隐約猜到李沙棠要幹什麼,她目露擔憂,卻什麼都沒說,隻是道:“小姐放心吧,府裡有我守着。”
聽到這句話,李沙棠内心忽然湧上一股極緻的委屈,她猛地抱住紀嬷嬷,将頭埋進嬷嬷的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