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嗤笑一聲,沒理他。
時間慢慢流逝,眼見着要到交接換崗的時候了,李沙棠忽然發現,前面那些粗壯的黑色樹幹後,極快地閃過一道黃色的影子。
她眯眯眼,下意識策馬奔去。
此時聖上身體不錯,正帶着崔杜衡出來遊玩,眼見着就要走到營地邊緣。
突然,地面一陣震動,一道黃色的身影朝着聖上和崔杜衡撲去。
“陛下!”
“老虎殺人了!”
崔杜衡眸底微暗,他身形一頓,下一秒就擋在了聖上面前。
聖上一時間反應不及,眼見着那老虎就要撲咬到崔杜衡了,下一秒,一把雁翎刀攔住了老虎的鐵爪。
李沙棠吃力地與老虎近身搏鬥,這是一隻成年的麻老虎,力量相當于五個成年男人!
幾番纏鬥下,李沙棠找準破綻,将雁翎刀一推,猛地刺穿麻老虎心髒。
與此同時,麻老虎的利爪也朝她的背部狠撲而來,她雖然躲了下,卻還是逃不了皮開肉綻的命運。
五色彩光在李沙棠眼前晃蕩,成片的樹林忽上忽下,她盯着被地面托舉的麻老虎,在後背熾熱的灼燒中,緩緩地裂開了嘴。
閉眼之前,李沙棠隐約聽見,頂級驿夫“飛毛腿”凄厲地叫喊:
“報——李初雄畏敵潛逃了!”
*
李沙棠感覺腦袋暈乎乎的,她爬起來一看,四處綠樹成蔭,一隻熟悉的麻老虎磨着爪子,銅鈴似的眼睛狠盯着她,四肢逐漸緊繃着。
她悚然一驚,下意識摸上腰間佩刀,卻感受到一陣輕微的刺痛。她反頭一瞧,隻見自己長出尖銳的雙爪,渾身橙黃色,上面布滿黑色條紋。
她變成了一隻老虎!
想到這兒,一股細密又充沛的癢意盈滿她的心髒,她不由将目光轉向那隻麻老虎,渾身的毛霎那間豎立着。
殺了它!
李沙棠的爪子磨着,兩隻老虎相互轉着圈圈,兩雙相似的兇厲目光對視着。
霎那間,兩隻老虎的爪子撞在一起,産生巨大的沖擊力。數息之間,兩雙爪子相互交鋒了幾十回!
李沙棠回到原地,她喘着粗氣、磨着爪子,背後被劃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深可見骨、血似櫻桃。
下一瞬,對面那隻麻老虎轟然倒地,鮮血染了一地。
李沙棠傲然地擡起頭,她邁着爪子走向麻老虎,繞着麻老虎轉圈圈。
這一刻,天空很是幽藍,清澈的水面倒映着森森綠影,飄浮的空氣都格外清新。
好景不長,在李沙棠慢慢悠悠淌過河水的時候,她身後忽然傳出數聲虎嘯,那陣陣咆哮鋪天蓋地地撲過來,激得她渾身一激靈。
她側眸而去,無數身形相似的麻老虎奔騰而來,撲着喊着要将她撕碎。
她爪子一滑,下一瞬掉進河裡,随後昏沉過去。
李沙棠覺得四周好吵,虎嘯聲如水般上漲,又慢慢地逝去。她淌啊淌,淌進了一片混沌中,又在混沌中窺見了一絲光明,然後跳了進去。
逃出來的世界黃沙漫天,李沙棠欣喜地想在土裡打個滾兒,卻不料眼前忽然落下一個鐵蹄。
馬兒鼻孔直冒粗氣,眼裡是無神的疲憊,李沙棠下意識想要摸摸它,卻發現自己的爪子變回了手,還不知何時被粗麻繩捆住了,緊得生疼。
“這就是李初雄的孩子?”
一道混合着異域口音的聲音響起,說的是漢語。
“是,是。”一個聲音唯唯諾諾地應着。
李沙棠這才發現她身後站着一個人,他穿着一身圓領官服,長得有些眼熟。
思考了一會兒,她忽然想起來,這個叔叔叫朱茂才,小時候教過她騎馬。
“小阿棠,”朱茂才猶豫了下,還是摸摸她的腦袋,“不要怪叔叔,要怪,就怪你命不好......”
她命不好?
李沙棠有些疑惑,她阿爹是遠近聞名的節度使,她阿娘是天下知名的名門淑女,她......
是了,她阿娘死了,他們說被她克死了,她是命不好。
不知何時,眼淚一滴滴地掉落在黃土上,不一會兒就被曬幹了。
那些南蠻人帶她來到一個大帳蓬裡,裡面站立着更多的南蠻人。
他們以為她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指着她跟指個小畜生一樣,肆無忌憚地比劃着。
随後她就被帶到一個小一點的帳篷裡,裡面更多的是長相親和一點的南蠻女人,她們給她洗澡、給她換衣、讓她吃下含有安眠藥物的飯,最後一流水地走出去。
她知道,她等會兒會被吊在城門口,被日曬雨淋而死。
可她不是畜生,她是個人,她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