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翻身下馬,随手撿了片黃葉,兩指夾住,立時射向陸飛鴻。
陸飛鴻側身避過,正有些得意,下一片黃葉直直刺向他的皮靴。他趕忙跳起,一蹦三尺高。
底下正舉着重刀紮馬步的士兵們紛紛笑了,陸飛鴻惱羞成怒,沖士兵喊道:“笑什麼笑,再蹲一炷香!”
笑聲立時止住,士兵們一個個眼神幽怨地看着陸飛鴻,恨不得下一秒團起而攻之。
李沙棠看夠了熱鬧,這才對陸飛鴻笑道:“你還練得有模有樣的。”
陸飛鴻瞥她一眼,哼笑道:“你又不管事,我不就自個兒練出來了?”
當年聖上賜李沙棠虛職,卻也沒太明顯,找了個沒都尉的小隊挂她名下,不過平時都是陸飛鴻管着。
“對了,那個黑衣人現在還活着嗎?”李沙棠忽然問道。她前日去拜訪了龐夫人,龐夫人覺着這症狀有些熟悉,但一時半會沒有頭緒,隻好讓他們把那人吊着命,過幾日再看。
“别提了!”陸飛鴻說到這個就來氣,他頭一次親自照顧犯人,結果犯人還沒醒就死了,那大夫還說死因是大出血。
“你以後對犯人溫柔點,别總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那犯人沒撐幾天就死了!”陸飛鴻恨恨道。
不對勁。
李沙棠下意識地摸着腰刀,她下手向來有分寸,即使那天情緒大了點,也不至于......讓人死吧?
陸飛鴻眼睛一直往李沙棠腰刀上瞟,他搓了搓手,忽然道:“切磋不?我感覺我這段時間又進步了,斷然不會被你幾刀打下。”
李沙棠的腰刀“秋水”是把上好的雁翎刀,刀身整體弧度較小,刀尖窄而略微上翹。
禁軍慣常戴着柳葉雙刀,陸飛鴻很少見過血槽數條且槽形怪異的雁翎刀,他手癢許久了。
“行,也讓你見識一下‘秋水’的厲害!”
李沙棠話音剛落,腰間“秋水”已然出鞘,刀鋒削向陸飛鴻右頸。
陸飛鴻下腰躲過,下一秒,他腰間兩刀齊齊出鞘,左右雙刃交相格擋。
兩人交手幾輪,底下士兵看得目不轉睛,連手中重刀都輕了幾分。
幾輪後,陸飛鴻雙刀被擊飛,李沙棠的“秋水”赫然橫在陸飛鴻頸側。
“嘶!”陸飛鴻摸摸頸側,控訴道:“你下手真重!”
李沙棠聳了聳肩。
底下看熱鬧的士兵不知誰叫了聲“好”,紛紛丢下手中重刀,将李沙棠舉起來往天上抛。
“楚都尉!”
“楚都尉!”
“楚都尉!”
李沙棠感受着天上天下的起起落落,看着底下歡呼雀躍的新兵,笑意咧到了耳根。
真好!
*
兩日後,南蠻使者果然抵達永安。
聖武門緩緩打開,垛口旁的士兵們蓄勢待發,沉默地注視着浩浩蕩蕩的使臣隊伍。
率先進城的是一個個神武的藏獒,它們結成隊,帶着身後的河曲馬趾高氣昂地走着。
幾個巨大的華麗馬車夾雜在馬隊中間,天空不時飛過幾隻矯健的雄鷹。
白盔銀甲的騎兵們手扶腰刀,威風凜凜地巡視着。
永安城的百姓齊刷刷地圍在兩旁,敬畏又好奇地觀望着。
茶樓裡的說書先生唾沫橫飛,激情講述着那些陳年往事。
“原德十年,姚狗賊領着長垣鎮士兵,勢如破竹打向永安,是李統領攜南蠻将士,一同趕跑了那批長垣人……
李統領和南蠻就是咱們的大恩人啊!
自那以後,永安這十年都風調雨順,四周再無戰事,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不受外族欺擾......”
樓下有長衫志士不滿這說辭,把手一拍,大聲囔囔道:“這算什麼恩人?這是賣國求榮!那李狗賊十年前通敵南蠻,十年後依然舔着臉跟南蠻求和!他算什麼英雄!”
“就是!就是!”
“李狗賊通敵賣國!他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惡霸生惡霸,惡到一堆去了!”
那些個長衫書生紛紛起身,用手中折扇“碰碰”敲着木桌,似要散盡所有憤懑。
“你們給我停下!”說書人揪着胡子,滿臉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