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定師父嗎?無定師父不争不搶,好似什麼也不能在師父心中掀起波瀾。”
雖然徐清宴說這話時語氣平靜,但是無定敏銳地察覺到徐清宴此事心情的不對勁。與前些日子告别時的情緒完全不同。她的身上除了悲傷,還籠罩着另外一股情緒。
“貧僧常伴古佛,生活中也沒有什麼特别的事發生,姑娘怎麼知道貧僧會内心毫無波瀾呢?就是因為有時候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才需要貧僧多加修行。”像是被春風拂過的湖面,漾開一圈圈溫柔的漣漪。那雙總是帶着幾分清冷的眸子,此刻盛滿了細碎的光,仿佛揉進了星星。
徐清宴沒有接話,在聽完鄧永年所說的那些話後,她不得不重新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他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小僧,他有另一個叫這世間很多人忌憚的身份。
無定見徐清宴沒有說話,轉頭看她,卻發現她對自己投來異樣的眼光,那眼神中的探究,叫他想忽視也不得。
“怎麼了?姑娘是有事要問?”無定心中一緊,問道。
徐清宴轉回頭去,她的臉頰微微鼓起,在燈光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陰影。“沒什麼。我确是來看看你們而已。”
“姑娘有疑惑,小僧必然言無不盡。如果能幫助你,是貧僧的榮幸。”無定自己都有些奇怪,他很少會主動去問别人的心事,因為有時候施主們會覺得冒犯。到他很快壓下了心中的懷疑之感,無暇多想。
“我……”徐清宴目光凝視着腳下的青石闆,陷入了沉思。
白日裡,她随李明安來到了陳掌櫃所在的據點。李明安直接将她帶到了陳掌櫃身邊,他在陳掌櫃耳邊說了什麼,就見陳掌櫃,也就是昌平将軍仔細地審視着她,讓她覺得有幾分不适。
李明安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的紋路随着笑意加深。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帶着看戲的神态,坐到了一旁的陰影裡。
“徐姑娘,請坐。”
眼前這人已年過五旬,歲月在他臉上刻下深深的溝壑。兩道劍眉斜飛入鬓,眉宇間凝着一股肅殺之氣。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如鷹隼,眼白泛着淡淡的黃,像是經年的琥珀,沉澱着無數沙場往事。他的鼻梁高挺,像是刀削斧鑿般剛毅。唇角微微下垂,形成一道堅毅的弧度,下巴上的胡茬已經泛白,卻修剪得整整齊齊,透着一絲不苟的軍人作風。他的手指節突出有力,甲胄下的肌肉依然結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原來這就是當年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昌平将軍啊。他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都帶着千軍萬馬的氣勢,難怪在章台縣可以那麼快建立威信。由于先見到的是李明安,又有人将他比做張儀,她先入為主以為昌平将軍會比李明安多謝殺氣而已。
“陳掌櫃,幸會。”徐清宴與他抱拳行禮。
“徐姑娘,我剛才聽明安介紹了你。你的來意我也清楚了,便不與你兜圈子了。”鄧永年沉聲說道。
“多謝陳掌櫃。”
鄧永年擺了擺手,道:“我确實是鄧永年,我想你也是知道了的。當年你父母親的事實是遺憾,我未能救下他們。”
徐清宴的嘴唇微微張開,像是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呼吸變得急促,胸口随着心跳劇烈起伏,連帶着耳邊的碎發都在輕輕顫動。
“你父母的死,大概是死于如今座上那位吧。但是,我們也不能完全推卸責任,想來,當初他是想我們與你父母兩敗俱傷,他們坐收漁翁之利。但,徐姑娘,我鄧永年可向你保證,并未參與那場戰鬥,在那之前,我們便撤換了地方。”
“昌平将軍一言九鼎,隻是,事關我父母生死的真相,不會聽将軍一面之詞。”徐清宴沉默了良久,說道。
“是,姑娘的心境我能理解。既然已經随明安來到這裡,我想,你也是有幾分信任我這個老頭子的。今日我确實拿不出什麼證據,隻是,已經在韓家軍有将軍之實的徐姑娘可以派人前往章台縣玉攔山一探,我的大本營實際上當時并未被發現,隻是有人緊追不舍,為避其鋒芒才搬離了那處。想來運氣好的話,應該是完好無損,沒有打鬥痕迹才是。”
“嗯,我會派人查證的。”
鄧永年看着眼前這明明長相豔麗,卻有些英氣的姑娘,一時竟也有些愣神。真是叫他有些意外,徐季清他女兒竟然與他夫人别無二緻。當年,他獲悉朝廷的密昭,親自前往他們夫婦二人所在的府衙,尋求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