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什麼聲音,是哪家辦喜事嗎?”
“什麼喜事,老葛家的要嫁女兒。”
沈晏之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聲音,他們進了院子,瞧見沈晏之,笑道:“呦,這麼冷的天,怎麼在外邊玩?”
沈晏之問道:“什麼喜事?”
男人和女人對視一眼,男人幹笑了兩聲,說道:“小孩子家的知道什麼,回自己屋玩去。”
沈晏之進了房間,那男女卻還在院子裡說着什麼。
“那老葛家的兩個女兒不是都死了嗎,他怎麼還能嫁女兒?”
“唉,誰說死了就嫁不得女兒了,咱村那邊,不是剛死了個男娃娃嘛,我就跟老葛說,這小翠死都死了的嘛,不如換些養老錢,他們又沒有兒子,我也是為了他們考慮。”
“哦,說起來,小翠現在死了,到了下頭,還能跟她生的那個女娃娃團聚,倒也是好事一樁。”
“說起小翠生的那女娃,我們家造孽哦。”
“造的什麼孽嘛,當年天災,饑荒啊,要不用些辦法,咱們家是要去逃荒的。”
“可是小翠生的娃好瘦的嘛,咱們家妮兒算是換虧了啊……”
男人和女人說着這些話的時候,沈晏之己經偷偷摸摸的把耗子藥撒了一部分在水缸裡。
沈晏之記得村子裡有口井,他打算把另一半藥撒在井裡。
沈晏之認得這房子,房子後頭有個洞,不大,剛好可以讓一個六歲的小孩鑽出去。
沈晏之順着這洞爬出去,小心捧着那藥,所幸天色已晚,村裡人都回了家,個個大門緊閉,根本沒人發現沈晏之。
四個身穿喪服的人擡着一頂血紅的轎子,正從村裡經過。
沈晏之慌忙中将整包耗子藥一股腦全扔進井裡,蹑手蹑腳的跟了上去。
四人離開村子,走到兩村之間的那條路上,忽然一陣狂風刮過,枯葉飄下,出現了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女人。
“誰?”
其中一個身穿喪服的人喊造,他大着膽子過去,可他剛一過去,那女人的頭發就像活了一般,竟蠕動起來,死死纏住了他的脖子,如同水草一般越纏越緊,最後那人面色煞白,徹底沒了生機。
餘下的人見了,個個魂飛魄散,狂奔着逃命去了,至于那頂轎子,誰還有閑心去管什麼轎子。
那個濕漉漉的女人湊進了轎子,在轎子口停了一下,鑽進去,許久都沒有動靜。
沈晏之大着膽子過去了,掀開了轎簾,裡面空無一人,隻看到轎子下面有一隻紅豔豔的繡花鞋。
繡的是彼岸花。
紅色的鞋面,紅色的繡花,黑燈瞎火的看着,若不仔細分辨,那就是血糊糊的一片。
小翠去哪兒了呢?
那個頭發會動的女人去哪了呢?
沈晏之嘗試着喊了幾聲小翠的名字,卻無人應答。
天微微亮了。
沈晏之覺得,她該回去了。
村裡很安靜,也不知道是睡的太死,還是耗子藥的作用。
那個男人和那個女人都沒死。
他們找孩子找了一宿,估計是沒顧的上喝水。
二人的神色急切,在看到沈晏之的那一刻,一切情緒都轉為了慶幸和憤怒。
“你個死娃子,跑哪兒去了!”
女人伸出手,不輕不重,不痛不癢的打了沈晏之幾下,擡起頭看到了什麼,忽然一愣。
沈晏之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地上有隻紅色繡花鞋。
繡的是彼岸花,花是亮紅,鞋面是暗紅。
“這是哪個把鞋子扔這裡了哦,晦氣。”
女人朝那繡花鞋走了兩步,那繡花鞋竟也跟着退了兩步,女人往後退了兩步,那繡花鞋也跟着,往前跳了兩步。
“唉?奇了怪了啊。”女人還當自己眼花,揉搓了幾下眼晴,男人也向那隻鞋走了幾步,繡花鞋連連後退。
它永遠和這二人隔着那麼遠的距離。
“鬧,鬧鬼了!”
夫妻二人慌了神,跌跌撞撞跑回家,“砰〞的一聲關上門。
沈晏之停留在原地。
啊,不是,連兒子都不要了嗎?
繡花鞋跟着他們,停在了門口。
一連幾日,那夫妻二人連門都不敢出,自然也不知道這村子裡幾乎沒有什麼活人了。
繡花鞋越來越近,最後穿在了女人腳上。
男人根本不敢靠近她,躲在裡屋,用雜物堆在門口,把房間給鎖死了。
女人驚恐萬分的拍打房門,卻無法得到任何回應,突然,恍若時間定格了一般,女人停下了,過了一會兒,女人開始哭着在家裡翻找東西,她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根麻繩,将那根麻繩懸在房梁上,打了個結。
在這個過程中,女人又哭又叫,手上的動作卻十分麻利,一刻不停。
她的意識還算清醒,身體卻不受自己控制。
女人吊死了自己。
她把繩子吊在自己脖子上,一下也沒有掙紮,很順利的就死去了。
繡花鞋又開始了它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