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偉天生就是做生意的好苗子。
套裝西服和連衣裙單買都是五元一套,兩個不同村的一起買打九折,三個不同村的人一起買打八折,以此類推,最高折扣是五折。
就這樣,不過是兩三天的功夫,十裡八鄉的老少相親們,都知道了杏花村蔣明偉賣衣服的事情了。
大家口口相傳,自發的組團來買。
一院子的衣服,不過幾天就賣得差不多了。
夜裡,薛靜香坐在炕上數着手裡的幾百元巨款,不可思議地問蔣明偉:“你是怎麼想出來這種營銷方式的?”
“什麼叫營銷?” 蔣明偉爬上炕,膩歪在薛靜香身邊。
薛靜香無奈地笑了一下,是了,這個年代還沒有營銷的概念,她揉揉蔣明偉小狗一樣拱來拱去的腦袋,寵溺地說:“蔣明偉,你真是天生的商人。”
蔣明偉的唇流連在她纖長細膩的脖頸,“怎麼不見你戴項鍊,不喜歡嗎?”
“不是不喜歡,是太招搖了,被人看見不好...” 說到一半,薛靜香忽然緊張起來,她掰過蔣明偉的頭,“我們這樣賣衣服算不算投機倒把,要是被發現的話...”
蔣明偉握住她因緊張而潮濕的手掌,微笑道:“現在個體戶也可以做買賣了,湛江那邊全部都是個體戶,咱們這邊應該也快了,估摸着再有幾天,村長就該通知了。”
“靜香,你馬上就不用去掃牛棚了,馬上就可以回家了,開心嗎?”他詢問的眼神中隐藏着小心和不安。
薛靜香好像明白了,他這樣迫不及待地掙錢是為了什麼,他害怕被抛棄。
“開心,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家。”她們額頭相抵,呼吸交融。
蔣明偉估摸得沒錯,隔天早上,村長就召開了大會。
在去開大會的路上,蔣明偉和薛靜香再次遇見了劉芳芳,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有意蹲守。
劉芳芳趾高氣昂地走到兩人面前,先是用鼻孔出氣哼了一聲,然後說:“昨天晚上我就和村長舉報了你們投機倒把了,今天大會上上就是要公開批評你們的惡劣事迹,你們兩個就等着去坐牢吧!”
劉芳芳得意地走了。
仿佛薛靜香和蔣明偉要被關押去牢房已經是闆上釘釘的事實了。
薛靜香有些無奈,她是真得懶得搭理這個蠢女人了,“你說待會兒她要是聽見村長通知個體戶可以做買賣了,會不會被氣死啊?”
“會。”蔣明偉和薛靜香相視一笑,兩人心照不宣。
劉芳芳會被這個消息氣死,不單單是因為她們做了買賣,更是個體戶的崛起,意味着杏花村各大隊長的落幕。
土地劃分到個人,這些隊長們從此就徹底失去了實權。
沒有了實權的王隊長,不過是一個普通的老男人,一個連種地都種不好的老男人。
杏花村高高的大舞台上,村長舉着喇叭高聲宣布:“以後,按照人口劃分土地,人人有地種,家家都能養牲畜,大家自給自足!人人可以做買賣,家家可以買單車買拖拉機,隻要有錢就能買,再也不用票了!”
“這一點,咱們村兒蔣明偉同志就做得很好,大家都可以像他學習,想幹什麼買賣都可以!”
“咱們村兒的知青同志們啊!想留下來的就留下來,想回家的今後也随時都可以回家了!”
随着村長的一聲令下,有人歡喜有人憂。勤勞能幹的人歡喜,好吃懶做的人憂愁,以權謀私的人憂愁。
“啊!”一道刺耳的女聲打斷了周圍人的議論聲。
隻見一位身穿灰色襯衫的女生朝着王興國撲過去,厮打謾罵,“王興國!你騙我!你騙我!我要殺了你!現在人人都能回城裡了,你欺負我!啊!你哄騙我和你睡覺嗚嗚嗚!”
王興國捂着被腦袋到處逃,還不忘狡辯,“你瘋了許三妮!明明是你勾引我,你不想種地你就勾引我讓我給你開小竈兒!”
“呸!”許三妮朝他吐了一口唾沫,轉頭對着村長說:“我舉報!我要報警!王新國騙我跟他睡覺,他說隻要我陪他睡覺,就把今年回城的知青名額給我!”
許三妮的聲音憤怒而悲壯。
“王興國,仗着自己的是一大隊的大隊長,對我威逼利誘,我不聽他的話,他就給我派最多的活兒,我幹不完他就号召别人一塊欺負我,還威脅我說,不聽話就讓我這輩子都不能回城裡。”
王興國見她把自己的醜事都抖了出來,一個箭步上前就扇了許三妮一記耳光,“賤人,你胡言亂語!村長,鄉親們,你們相信我啊!我在咱們村裡幾十年了,我是什麼人大夥兒還不清楚嗎?這個城裡來的小女娃她不願意種地,我就批評過她幾句,沒想到她就記恨上了我啊,可憐我一把年紀的人了還要被她潑髒水!”
王興國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就開始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好像他真的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人群中議論紛紛,多半是相信他的聲音。
許三妮環視一周,冷笑一聲,“對!你在這村子裡幾十年了,我不信你會隻欺負過我一個人!”
她踉跄着站起來,指着周圍人,“你!你!還是你!你們!你們為什麼現在都還不敢說啊!他已經不是大隊長了,他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再也威脅不到你們,你們都在怕什麼!說出來!站出來啊!”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靜聲。
在寂靜聲中,許三妮捂着臉抽泣起來。
剛剛被甩了一巴掌都沒有哭的人,現在卻哭了起來。
柔弱的哭聲助長了王興國的信心,他虛僞的面皮之下透露着得意,他笃定了沒有幾個女人敢像許三妮這個瘋子一樣,絲毫不顧忌自己的名節。
“我!”薛靜香站了出來,“我不止一次撞見過王興國和劉芳芳在麥子裡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