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雲霧之間,孤獨如影随形。
人于漫天大霧中前行,視線被遮蔽,難以看清前路方向,心中難免生出無助與彷徨,每一步邁出都小心翼翼。
然而,謝懸的步伐走得極快,沒有半分遲疑與迷茫。不多時,前方隐隐約約出現了些建築的輪廓,謝懸小心地從白霧中探出頭,左右迅速張望一眼,便又縮了回去,耐心等待起來。
早在與窈妧一同進入秘境之時,他便察覺這彌漫在秘境中的迷霧,于他人而言猶如鬼打牆。但對謝懸來說卻如同在自家後花園般自在,像是某種捷徑。這個發現讓謝懸恍惚覺得——這個地方,就是他的主場。
所以,當黑袍人等四人一出現,謝懸心底便生出一個念頭,如同一簇燃燒的烈火。他想試試能否憑借自己的力量,借助地形之利,将他們所有人都留在此地!
不可否認,這個念頭危險至極,此地除了窈妧,誰人不比他的修為高?
但那念頭剛一誕生,便自他心頭蔓延至四肢百骸,令他躍躍欲試。于是謝懸毫不猶豫地對窈妧下了狠手。不僅是為了争奪一線生機,更為了盡快除掉一個對手。
窈妧、無名者接連折損在他手中,謝懸信心倍增。此刻他如同一位曆經千百次狩獵的老獵人,熟練地隐匿在迷霧中,眼中閃爍着算計的光芒。少時,一人從遠處匆匆走來,進入面前的某一幢宮室中。此人正是與窈妧聯手欺騙謝懸的茶伯。
迷霧籠罩下的宮殿宏偉而神秘,謝懸望了眼門楣上挂的牌匾,上面赫然寫着三個大字——“玄典閣”。他沒有急于動手,而是緊緊盯着入口。過了一會兒,那茶伯果然又從玄典閣大門走出,隻是這一次他原本空蕩蕩的前襟變得鼓鼓囊囊的,顯然塞滿了東西。
茶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一會兒便走遠了。謝懸眼神微微閃動,一溜煙跟了上去,跟着茶伯七拐八繞,便來到了那處清心苑。
這處所在面積不大,卻極為别緻雅勝。地面由水磨石闆鋪就,光滑平整。木梁之上,天花闆如穹頂垂落,形似半個倒扣的蛋殼,其上景物變幻無窮,四時交替流轉,如夢似幻。時而銀裝素裹,時而皓月千裡,更有落英缤紛、白雲蒼狗之景,幾番世事春秋盡在其中。
此時,天花闆上呈現出廣袤的草原,碧草如茵,微風拂過,層層綠浪湧動,清新的草香仿佛萦繞在鼻端,輕輕一嗅,令人心平氣和。
張秀進入清心苑後,從懷中取出秘籍,盤腿坐下,開始參詳感悟,并逐漸沉浸在其中。他的眉頭時而微微皺起,時而緩緩舒展,仿佛進入了一個忘我的境界,周圍的一切慢慢淡去。時間悄然流逝,張秀一心隻參透秘籍中的奧秘,渾然不知危險将近。
謝懸手持長矛,身姿輕盈如同一隻敏捷的蜘蛛,悄無聲息地從房梁下的氣窗溜進室内。他緊貼牆壁,似與之化為一體,腹部緊收以保平衡,雙腿彎曲,手臂緩慢伸展收縮,每次都能精準找到微小凸起和凹陷,展現出極高技巧與專注。
謝懸每一步移動都極為小心,眼睛緊盯着目标,關注着一舉一動弱,汗水滑落也不敢擦拭。一步、兩步、三步……望着那盤腿而坐的身影,謝懸緊緊握住長矛,心中殺意湧動,手臂上青筋凸起,驟然刺出長矛,恰似一道閃電自上而下劈落,勢要将對手一舉擊殺于矛下。
然而,就在長矛即将刺中目标的瞬間,張秀身形一閃,向前翻滾,輕松躲過了這緻命一擊。
長矛重重地撞擊地面,長柄彎折,發出“咚”的一聲重響。
張秀緩緩站起身來,盯着謝懸的目光亮如炬火:“你這小子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叫郝祖德都折在你手中,竟還不知收斂,真當我們不知情嗎?我在此假意參悟就是為了引你現身,還不快束手就擒!”
偷襲失敗,謝懸的面孔卻無驚又無悲,讓人看不出在想什麼。他左手撐地,右腿彎曲如彈簧随時準備彈起,側頭又瞧了瞧右手所持長矛。上一次殺戮帶來的刺激仍未消退,那利矛刺開血肉、刺入骨下的手感猶在指尖。
目光沉沉迅速掠過清心苑的大門,謝懸隻覺一股熾熱在體内瘋狂流竄。那血液仿佛被點燃的火焰,在血管中奔騰呼嘯;心跳在加快,每一跳都似戰鼓擂動,震得他腦袋嗡嗡作響;殺意如洶湧的潮水,不斷拍打着理智的堤壩,幾欲将其沖垮。
猛然間,他以掌擊地,右腿一彈,借勢一躍而起,再次揮起長矛,矛尖在空中劃過淩厲的弧線,帶着呼呼的風聲,如狂風暴雨般掃向張秀。
張秀一驚,他們本以為謝懸聞言後會因此驚慌,手足無措,不曾想此人竟悍勇至此,明知落入陷阱還膽敢上前搏殺。但張秀并未亂了陣仗,仗着更高修為避開謝懸的攻擊,順勢一掌拍出,掌風淩厲,一股強大的氣流沖向謝懸。
謝懸身形一頓,也僅僅是一瞬,旋即再次發起攻擊,他手中長矛左右一揮,不知怎地那氣流就亂了,他再次順勢沖來,長矛如毒蛇般刺出,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缭亂。張秀不甘示弱,橫鈎出鞘,兩人在清心苑中你來我往,長矛與橫鈎交錯,發出陣陣金屬交擊巨響。
謝懸實力稍弱,卻招招狠辣。張秀實力雖強,卻諸多顧及,是以處處縛手縛腳。
“小子,你若現在收手,我可以既往不咎,還會勸說武長老留你一條性命。”
“這話你留着與你那死了的同伴說去!”謝懸冷笑,牢牢記下“武長老”這個名字。之後無論張秀再出何言,他都不做回應。
戰鬥持續着,兩人都漸漸疲憊。然而,謝懸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依舊不管不顧地與張秀纏鬥着。
張秀久戰不下,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焦躁之情,他深知不能這般再僵持,于是眼神一凝,暗中蓄力,将全身靈力彙聚于雙手,蓄于刀鈎之間,隻待時機成熟,便猛地向前推出,然後一瞬間形成一股夾雜着銳利的風刃的風暴。所到之處,無論是石闆還是樹木,皆會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就在張秀即将出招之際,謝懸眸光一戾,将自己的神識之力凝聚成一把無形利刃,趁着張秀集中精神之時,猛然向前刺去。
“你!”張秀隻覺腦袋一陣劇痛,眼前發黑,身體失去平衡。謝懸瞅準時機,立刻揮舞長矛猛撲而上,矛尖直逼其脖頸,眼看就要将張秀一舉洞穿。
就在這千鈞一發時,一道強大的力量挾着排山倒海的威勢呼嘯而來。謝懸感受到那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深知硬抗絕非上策,于是身形如電般一閃,迅速向後撤去,這才堪堪躲過了這緻命一擊。
隻見武秋池疾馳而至,強大的氣場霎那籠罩整個戰場,當他來到張秀身邊時,微微皺起眉頭,隻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絲毫沒有要扶一把的意思。
張秀滿臉痛苦與羞愧,虛弱地看着武秋池開口說道:“多謝武長老救命之恩。”武秋池冷哼一聲,并未回應張秀,而是将目光投向謝懸。
“小子,竟能神不知鬼不覺間擊殺了郝祖德,還把張秀逼到如此境地,倒是有幾分本事。若不是我有郝祖德命牌在手,先得知他的死訊,說不定今日就讓你的算計得逞了。”
張秀滿臉不甘。命牌乃是各門派用來監測門中弟子生死的手段,對他們這些遊離在外的遊俠,每人都有這麼一個命牌被上峰捏在手中,于他們而言,更甚是一種侮辱。
謝懸從未做過遊俠,所以不知,但他同樣冷哼一聲,毫不示弱地道:“就憑你?知道又如何!我豈會懼怕你們?”緊緊握住長矛,他身上的氣勢再度節節攀升,仿佛一頭露着獠牙的猛獸,蓄勢待發随時準備撲向敵人。
武秋池緩緩抽出長劍,沉聲道:“你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心氣和實力,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如此,的确不能再留你活在世上。”說完,他霎時間沖向謝懸,劍勢如狂風暴雨般襲來。謝懸緊握長矛抵擋,金屬撞擊聲刺耳,武秋池攻擊不停,如潮水般連綿不絕,靈力更是強大無比。
在實力的巨大差距下,謝懸逐漸陷入困境,身上不斷增添傷口,鮮血汩汩流出,最終還是不敵擊飛,重重摔落在地。他掙紮着,試圖再次站起來,身上的傷痛卻讓他有些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