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發了一會兒呆,郁萍知納悶兒:“你腦子裡想什麼?”
令抒回神來,“沒想什麼。”
“在你心裡我變成什麼樣的人了,說說看。”
“我沒在想你。”
“那你剛剛看我那一眼什麼意思?”
“我看你了?”
“是,用一種戀戀不舍的神情。”
令抒定住腳步,他還在往前走,故意要往她身上撞,或者說要逼退她,令抒擡手,一指抵在他肩上,“你别瞎說。”
說完轉頭走了,郁萍知在後面笑了聲。
郁萍知一年讀完了小學六年的内容,後來老爺子送他去念初高中,他每天沿着這條路來來回回走,真是覺得這條路很讨厭,太長了,走到門口要四十多分鐘。
長大後,他二十分鐘就能走完。現在卻覺得這條路有點短。他看着走在前面的令抒,她的步子和她的人一樣沉穩裡帶着活潑,娴靜裡帶點散漫。
他想起了那天在他家裡,餐廳瑩白的燈光那麼亮眼,她坐在餐桌旁邊,聚精會神地完成一項巨大工程。
他對家的概念并不來源于父母。
别人說,家不是一間空蕩蕩的房子,可這三十幾年來他的感受就是:家是房子。他住哪兒,哪兒就是家。到那天他方才意識到真正想要一個“家”是什麼感覺,即便隻是轉瞬即逝。
今天這段路程讓他生出了同樣的期盼。
或許會有某一天,他們會在回家的路上并肩前行,慢慢悠悠,磨磨蹭蹭,說着一些無聊的話,時不時折騰對方一下。
他會看着她,她也會停下腳步,等他。
令抒不知道他此刻滿懷的期待。
她覺得有些難過。她反思了很久賓原原對她的勸誡,她這段時間總是請教郁萍知很多問題,她剛剛甚至覺得跟郁萍知吃幾頓飯也沒什麼。
單身男女可以出去吃飯,她也可以跟一個叔叔出去吃飯。從内心真實的想法到她做好的僞裝,她一一都羅列好了。
她插在兜裡的雙手特别暖,并不是因為她這件大衣的口袋有多麼保暖,而是因為他送給她的那雙手套很暖和。
她很喜歡呀。
走得再慢,令抒也能看見自家的房頂了。
當當在院子裡輕輕汪了一聲,她聽見家裡的新成員可可跟着汪了一聲,特别清脆,特别響亮。
她轉頭去找郁萍知,他懶洋洋地走着,準備跟她道别,然後去他自己的院子。令抒問他:“爺爺的心事是什麼?一頓飯。”
幾米遠的距離,但是郁萍知并不着急向前,他覺得這段距離約等于沒有距離。
“晚餐。”他這麼說。
令抒說好。
“我家。”他說。
令抒猶豫半秒說好。
郁萍知得逞地笑了一下,她多麼天真似的,“老爺子不是已經回答你了嗎?”
令抒回憶了一下老爺子剛剛說過的話。
她問他心事,他問郁萍知和燕總的事,又提到了老家那些族人,“你的婚事嗎?還是老家的那些人?”
“都有,”郁萍知走到了她身邊,兩人的影子再次重疊,風似乎也不能從兩人中間穿過,他一派事不關己的語氣,“郁氏下面許多子公司,都是族親在打理,他們在郁氏的占股不容小觑,老爺子呢,又是個注重宗族榮辱的人,在分與合,家族利益和自身利益之間,他需要很大的精力去平衡。”
“我從未聽說過這些事。”
“因為你沒入族譜,這些事跟你有什麼關系?你隻需要陪着你爸,開開心心花錢就行,管他們怎麼争呢。”
令抒說:“你好像也沒有很在乎。”
“你覺得争權是為了什麼?”
他突然反問,令抒愣了一下,“為錢嗎?”
“争錢呢?”
這把令抒問住了,“你别賣關子了。”
郁萍知說:“我也不知道。”
“你耍我?”
“我不知道他們。但我認為争錢為了活得好點,如果争權的終極目的是活得好點,那我現在還需要争嗎?”
那确實不需要。令抒哦了一聲。
他踢了踢旁邊老舊的栅欄,補充說:“你以為老爺子為什麼喜歡阿甯掌權?那是因為他對付外面那些人的手段厲害。他能争到在郁氏的權,是因為他能争到郁氏在商場上的話語權。争這話語權,要耗費的心力,可不是常人能受。我沒那份心思。”
令抒點頭,“這樣。”
他說:“有那精力,不如拿來哄哄你,是不是?”
令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