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抒不說話了。沉默了幾秒鐘後他又開了口:“可以滿足你一個小願望。”
令抒此時想的是,她要怎麼跟小姑姑交代她不想跟Dick發展了。雖然郁方霖已經好多天沒有問候她,但她保不齊什麼時候就會跑來找她要一個結果。
她這邊在思考,隔着兩條走廊一個客廳的對面,一間卧房的雙開門推開了一扇,羨陽醒了。
令抒立即起身,看向郁萍知,用隻有兩人可以聽見的聲音說:“我不加他,你把你的微信頭像換掉。”
“為什麼?”
令抒說:“你不要明知故問。”
“誰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你?”
羨陽已經看了過來,她神色肉眼可見的慌亂一瞬,而後似乎整個人都從午覺剛起的狀态中清醒過來,倉皇組織語言:“令抒姐姐!你怎麼來了?”
令抒不知道是該因為要投入博弈緊張起來還是因為終于出現第三個人打破她跟郁萍知本不該存在的對話而放松下來,此刻心緒有點複雜。
“你不是說想吃粉嗎?南溪街,”她輕聲說,“我找到一家,帶你去?”
她提到“南溪街”三個字,羨陽臉上的神色就已經垮了幾分,視線落在郁萍知身上,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加上令抒的說辭,他應該還不知道這事。
羨陽機靈,馬上說:“南溪街遠不遠?還沒到吃晚飯的時間,要不你先到我房間來坐一下,我們晚點再出去?”
令抒說好。
羨陽對郁萍知說:“爸爸,晚上我不在家吃飯了,你幫我跟爺爺說一聲嗎?”
郁萍知颔首,“好。”
羨陽先一步開了房門走回房間,然後将房門掩上,等令抒過去。
令抒卻低頭看向郁萍知,等他點頭。
他遲遲不動,說:“這筆買賣有點虧。”
令抒說:“那就算了,你說得對,誰也不知道那是我,我一會兒就加了Dick,就算不跟他去莫斯科定居,也要去北極看企鵝。”
郁萍知:“企鵝在南極。”
令抒:“……”
郁萍知笑了笑,一攤手,“你跟羨陽有什麼要密謀的就去吧,這件事我們過後再商量好嗎?那張頭像你三叔我也用了三年了,有感情了不好割舍,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聽他說“密謀”二字,令抒心中咯噔一聲,但冷靜下來又想這點小計倆怎麼能瞞過他,她嗯了一聲,然後往外走。
郁萍知見她身影消失在門口,繞過了長廊走到對面羨陽的房門口,羨陽将她迎了進去。
郁萍知想到些什麼,眸色微微暗了下來。
那年他15歲,名聲大噪,家裡面安排出國,怕他一個人在國外太孤單,給他找了個一起出去的,令抒的小姨令桃。
那時候的令家能跟季家相較,從家世上來說還是般配的,他跟令桃同齡,多少也明白家裡的意思。
他明确拒絕後,上令家道歉,令家全家人端坐客廳,面容冷肅,一圈人裡有個孕婦。那一年,令抒還在她母親的肚子裡。
他忽然有點惆怅。
小狐狸跟羨陽才是同齡人,是同輩人,他這麼死皮賴臉地湊過去,真是難為她沒有一耳光掀過來了。
可沒兩秒他又想:那又怎麼樣?
……
這邊令抒進了房門,羨陽的緊張已經蕩然無存,她往地毯上一坐,也不給令抒設座,第一句話:“叫你一聲姐姐是為了我爸爸的臉面,你有什麼話快說,說完就走吧。”
令抒說好,她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點開了一段錄音,放在書桌旁邊,音量調大。
錄音裡是她和一道男聲,一共四分鐘,從她在教室門口找男生開始,到男生最後承認,是鄒羨陽讓他找人去砸店的。
令抒隻播放到三分零幾秒,她關掉手機,問羨陽:“還要再聽一遍嗎?”
羨陽仰頭憤然看向她,“一面之詞,他有什麼證據?”
“學校的監控錄像。”令抒走過去,堂而皇之地坐到床尾,床很軟,整個屋子都是公主風,看得出來郁萍知對她不算差的。
她忍不住想到“愛屋及烏”四個字。
但又覺得很荒謬,他要是在乎鄒彤,為什麼對她這樣沒有分寸?
羨陽的話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想怎麼樣?告狀?還是報警?”
她梗着脖子,臉上沒有一分愧疚,隻有這個年紀會有的緊張,和比緊張多幾分的嚣張。
令抒說:“警已經報過了,連孫紹玉都沒有扯進來,當然也就不會有你什麼事;告狀,告訴我爸爸,徒增煩惱,告訴你爸爸,他會偏袒你,告訴老爺子,他不會管這些事,告誰都沒有用。”
“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我想知道為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告狀沒有實際用處,但你一回國就惹事兒,還跟孫紹玉這樣的人混在一起,甚至可能,你想要回國念書也是為了……”
羨陽站起來,“你胡說!”
急了。
令抒本也隻是猜測,現在證實了。她笑着說:“要是三叔知道這些,不可能一點情緒都沒有對不對?”
羨陽走到她身邊來,揚聲譴責:“我隻是看不慣欺負我媽媽的人還這麼好好活着!你們一家人都是壞蛋,都應該去死,就算我爸爸知道,他也不會怪我!”
“都應該去死”,這五個字鋒利得像一把刀子。
十六歲的小女孩兒暴跳如雷,模樣太過猙獰,令抒一時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