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尚看着手機,心裡挺糾結的。
如果他不想說,大可以随便糊弄一下,以呈傅的性格,他頂多吐槽幾句,如果他說了……
“我寫這篇稿子的靈感,是來自網絡上的一位寫手。”
餘尚猛然擡頭,剛才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沒聽清主持人問的呈傅什麼問題。
“這位寫手叫做‘承尚啟下’是我前段時間很喜歡的博主。”
餘尚仿佛失了魂一樣。
他知道呈傅看過自己的發瘋産物,但不知道他這個‘前段時間’是特指的哪段時間。
是幾年前,還是剛到這裡的時候,現在還在看嗎?
“一開始,我并沒有打算來參加這次比賽,是因為我很自卑,之前在原來的學校失誤過,就沒再繼續了。”
“但是,我轉過來了,我遇到了很好的同學,朋友。”
“其中的一個人,是我的靈感的來源,我觀察了他很久,他也幫助了我很多,他是第一個鼓勵我參加比賽,而不是放棄比賽的人。”
餘尚聽着這番話,大腦開始放空,一旁的夜宵和餘零荞相視一笑:
呵,正主發糖,不得不吃。
“我之前狀态不好的時候,就一直在看他的一篇文章,叫作《光影》,裡面有一句話我很喜歡,‘影子也是你的影子,你的影子就是光的影子,隻要念想足夠強烈,就一定能變成現實。’”
“這句話很符合我當時的情緒,算是懷念故友吧。”
餘尚沒再說話,隻是想。
怪不得,怪不得你的解題思路這麼獨特。
原來跟原作者當時是一個心情啊……
餘尚無比清楚地記得,自己那個時候的感受。
當時餘尚的母親因為餘尚考試失誤,罰他做題。
當時的餘尚上初中,正值家長們眼中的‘叛逆期’,于是陽奉陰違,躲在屋裡偷偷寫文章。
可是偷偷做壞事是會暴露的,餘尚的母親這時候進來了,看見餘尚在寫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一氣之下沒收了他所有的電子設備以及草稿。
餘尚至今都清晰地記着母親那句話:
“寫這些東西有什麼用?有這功夫還不如好好寫幾道題!”
“你有沒有好好反省自己?自己這次考了多少你知道嗎?這個成績你就算上了一中又能保持多久?”
“尚尚,等你長大了有了穩定的工作和生活之後,随便你怎麼寫都行,沒人會攔你,你現在不能因為興趣愛好耽誤學習!”
“這次考試下降是不是因為平常都在寫這些東西?”
“我能害你嗎?媽媽是過來人,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有點想法很正常,但是你一有想法就記下來,寫一大篇一大篇的文字,這得浪費多少時間啊?這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多做幾道題,中考的時候說不定就考到了同類型的了呢……”
後面餘尚的母親說了很久,餘尚早就無所謂了,他從小就是聽着這些話長大的。
之後有段時間,餘尚狀态都很不好,天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發呆,偶爾看幾眼書也很煩躁,但在他收拾書架的時候,看到了一本很舊的筆記本,裡面夾着樹葉書簽,是呈傅小時候抄他的古詩文做的,餘尚好像突然打了雞血似的,白天在學校學習,晚上回家誰也不理,就是在那種狀态下寫出來了《光影》,他找同學借草稿紙,一段一段的寫,寫完了就塞進書桌裡,不帶回家。
漸漸的,随着期末的到來,書桌裡面的書越來越多,這篇文章的草稿也越來越長,越來越多,直到期末考試完,餘尚得了個不錯的成績,拿到了手機,開始把這些文字發布出去,但是屏蔽了一個人,就是他的母親。
他用了21天的時間,把這個長達86章的文字發布完了。
因為這篇文章有特殊意義,是以呈傅為原型的,也就是那個影子。
書裡的影子并不黑暗,反而很陽光,很開朗,它更像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相反的,那片光源才更像是影子。
所以他在這篇文章完結以後寫了很多很多留言,也就開始了他寫文并寫長篇留言的習慣。
此後他的大部分文章都是以呈傅為原型的,一共1452章,一共大約四百三十六萬字,字字真心。
以至于現在,他清清楚楚地聽見自己喜歡的人說自己為他寫的文章,就再也按耐不住了,從來沒有過這麼強烈的感情。
索性就這樣吧,等呈傅下台,好好跟他談談,餘尚現在特别激動,以至于自己忘記了還有很多朋友看着他。
是的,在好友們的衆目睽睽之下,他顯得很……掉價……
餘零荞在一旁啧聲,跟夜宵和常纭吐槽自己的哥哥多麼沒出息。
平習盛看着自己的老父親跟丢了魂似的看着台上的人,他就是緩沖勁再大也看出來了點什麼了。
他甚至懷疑餘尚會直接沖上去強吻。
終于,在幾個人八百個心思的催動下,呈傅從台上走了下來。
呈傅一下來就感覺氣氛不對勁,難道是餘尚已經把故事跟他們分享了?
在餘尚眼裡,這幾位好朋友無不用眼神暗示:上!求婚!
“那什麼,呈傅。”餘尚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來了他想了一整天的事情,“我想跟你的說故事,需要你配合,可以回家再說嗎?”
這下輪到呈傅被餘尚搞得不知所以了,不就是個故事嗎?難不成是餘尚的……社死經曆?
呈傅暗暗竊喜,好像終于有一個能更了解他的契機了,滿口答應了下來。
餘零荞他們也是熱淚盈眶。
果然,姐磕cp的眼光不會差!
回家的路上,餘尚一路上很反常的都沒說話。
但其實他的内心戲卻很足。
呈傅走在前面,餘尚看着呈傅的背影,心裡不自覺的發癢。
餘尚感覺自己現在非常不清醒。
他現在最應該不動聲色,最應該順其自然。
人在不清醒的時候,很容易做出沖動且後悔的決定。
他不是什麼熱血少年,他沒辦法一股腦的,不計後果的去挑明……
但是他不想,他想告訴呈傅自己的感受,想的快要瘋了。
就像柳絮在不停的撥弄自己的心,在眼前不停的飄動。
抓不住的,靠近會飄走。
他想抱他,想在他不開心的時候光明正大的說“有我在”。
但是,餘尚看着現在好不容易步入正軌的呈傅……
這個平衡太容易被打破了。
是啊,他現在能從以前的陰影中走出來,放下一切戒備,能與同學嘻笑打鬧,能跟不認識的人誇誇其談,他不想,也不能,讓呈傅再處處受阻,每每碰壁……
他太容易受驚逃竄了。
也許就這樣遠遠的看着他嗎?
這好像是當下最合适的辦法了,不捅破最後的窗戶紙,維持一個本就不平衡的平衡。
但餘尚做不到。
他不是聖人,一想到有可能兩個人會永遠永遠錯過,他的心就開始慌亂。
那簇柳絮漂浮不定,快要捉住的時候總會順着風飄走。
像是個無聊的惡作劇。
餘尚當然可以不計一切後果,沖動一次,去試試抓住那簇柳絮。
那之後呢?
會停留在手心嗎?
會答應嗎?是因為什麼情感?
會消散在面前嗎?
會拒絕嗎?以後再怎麼相處?
想到這裡餘尚就猛地甩了幾下頭。
他現在的确是非常不清醒。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糾結,明明都邁出那一步了。
而在呈傅眼裡,是餘尚一路上心不在焉,跟瘋了似的甩頭。
是要說什麼很不想回憶的事情嗎?
如果真的不想說,其實可以不說的。
到了家,呈傅鄭重其事地把餘尚摁在沙發上,神情嚴肅地問:“餘尚,你跟我說,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兒?”
餘尚一頭霧水地被問了這麼一句,開始回想起今天的狀态。
是很明顯的心不在焉嗎?
啧……一點也不酷。
“是因為……我的事情嗎?”呈傅開始猜測,但他認為這個猜測過于荒謬了,因為他始終認為沒人會多麼在意自己。
“怪我沒跟你說清楚我的事情?還是我讓你說故事你頭疼了?”
呈傅開始胡亂猜測。
餘尚有點納悶,他今天的表現真的有這麼……心不在焉嗎?
再說,呈傅的一些事情他其實是清楚的。
還是說,自己混亂的思緒終于還是影響了呈傅。
“其實吧,我從小就這樣,在熟人面前和在外人面前不像是一個人的。”
呈傅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能笨拙的解釋。
“之前跟你們不太熟,所以很拘束,可能……你們對我的印象就是不愛說話,有點啥事就自己瞞着的悶葫蘆。”
“那我今天都說開了,你能不能不要對我這麼忽冷忽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