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書桌,上面随意的擺着幾張紙,呈傅掃了一眼,大概就是今天莫院長說的那個課題方案的資料。
現在屋子裡很安靜,高一放學不算早,但也不算晚,不過天還是很黑。
外面的車燈和路燈也都打開了,可是呈傅沒有想到開燈。
因為他好像被禁锢了一樣,動不了了。
他安靜下來,腦子裡突然湧上很多事情。
他今天,孤身一人,來到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
身旁都是陌生的老師同學。
他好像舉足無親的孩子,孤單一個人,流落在熱鬧城市的街頭。
與周圍格格不入。
可能是因為今天太奇幻了,導緻他現在精神放松下來了,那些不安和緊張才一股腦的湧上心頭……
那些話語再一次湧入腦海,比哪一次都強烈。
“你爸爸呢?”
“是沒有吧!”
“旱鴨子的爸爸是大鴨子嗎?”
……
是啊,原本來到陌生環境的不安與焦慮被硬生生的壓制了一整天,現在周圍沒有人,又是黑天。
其實呈傅原本不怕黑,隻是小時候習慣給晚回家的爸爸留一盞小小的台燈,這樣爸爸就會看到沒有關的燈,來呈傅房間替他關燈,也算是自己的小心機。
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長大了,開燈成為了一種安慰。
他倒也不是怕鬼,因為他不相信有鬼。
可是他怕黑,黑天很安靜,看不清别的地方。
腦子嗡嗡轉動的聲音被聽的一清二楚。
樓上彈珠的聲音也在房間裡回蕩。
小呈傅隻能光着腳去開燈。
可是今晚停電了,怎麼也打不開燈。
他好想哭,不停的問誰能來幫自己開一下燈。
家裡沒有人,他很害怕。
呈傅身子在發抖,很抖。
隻是聽見房外的聲音,和一絲光亮。
呈傅看不清外面,恐懼占據了他的理智。
是誰啊,能過來幫我開一下燈嗎?
呈傅心裡問。
可以的話,能不能……抱抱自己。
進來的人似乎有點疑惑,輕輕地走向卧室。
看到了一個蜷縮在一起的小身影,在輕輕的顫抖。
餘尚一下子懵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腦子裡的專業知識一下子全都飛走了。
真是奇怪,明明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事情,都沒有這樣的情況。
可能因為他不一樣吧。
他隻能輕輕的走向呈傅,慢慢的抱住了他。
好像心有靈犀一樣。
餘尚輕輕地拍呈傅的背,就像哄小孩子一樣。
“别怕,别怕,沒事的。”
“我在兒呢。”
呈傅也察覺到了有人來,也聽到了那些話。
但他不想動,他有點貪心,想自私的多抱一會兒。
是什麼味道?他想。
哦,是書頁間淡淡的木香和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好像想到什麼一樣,呈傅掙紮着想擡頭看看。
“你……怎麼。”呈傅的理智被這一絲消毒水的味道帶回來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他就是認為是餘尚。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知道。
“嗯,沒事了。”餘尚輕輕地拍呈傅的背,慢慢的,呈傅的呼吸也被他帶的平穩,“我回來拿點東西。”
或許是因為餘尚學過一點心理學,又或許是因為覺得他很熟悉,所以他的話總是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
一種本能的想讓人信任他。
呈傅好像想起來了什麼,輕輕地推開餘尚。
餘尚也慢慢地站起來,走向書櫃。
呈傅就這樣在黑暗中看着他,什麼也沒說話。
或許因為視線已經适應了黑暗,他看到了餘尚的外套,很模糊,但好像是校服。
餘尚取出文件的手頓了頓,覺得有些不合時宜,但終究還是擔心占了上風,輕輕問:
“剛才怎麼了?”
其實呈傅也不太想說,隻是含糊了幾句。
餘尚嗯了一聲,知道是他不想說了之後也沒再問下去,倒是接着自己的話說:“我剛從市醫院回來,我去幫莫院長看病人去了。”
然後他好像怕呈傅不自在,又補了一句:
“我回來拿文件。”
餘尚走到床頭,拉開了床頭燈。
一束刺眼的光亮闖入黑暗。
呈傅看清楚了餘尚,他身上還是穿着藍色的校服外套。
“需要我陪你一會兒嗎?”餘尚問,“你好像有點害怕?”
呈傅倒是挺想把餘尚留下來的,畢竟他從小一個人慣了,現在這種感覺很奇妙。
但是他不喜歡麻煩别人,隻能點點頭,又搖搖頭。
餘尚看着這個人有點想笑。
餘尚看着呈傅,試探性的說了一句:
“你很像我的一個朋友。”
呈傅輕輕地哦了一聲。
房間裡安靜了好一會兒,呈傅心底生出意思疑惑。
餘尚繼續說:“他是我小時候的朋友,但是他搬走了,我還沒有跟他道别。”
餘尚眼裡很少有落寞的神色,他知道很多那個朋友的事情,但是對方好像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不然也不會這麼久也不來問自己。
“他也是跟你一樣膽小。”餘尚輕輕地勾了勾嘴角,“我想帶他走……”
呈傅透過餘尚的眼睛,好像看到了兩個小孩子。
一個男孩拉着另一個男孩子的手,他們迎着風奔跑。
陽光灑在他們身上,模糊了焦慮。
“我拉着你哦。”
“我帶你走。”
男孩眼裡發着希望的光芒,眼底掩飾不住的興奮。
然後,光芒就落下來了。
落到了人間,落到了那個男孩的心上。
我的眼裡有你,你的眼裡有光。
從此,我的眼裡就滿是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