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冬沉而言這像是出獄後回來看其他倒黴蛋們的笑話,但當她望着操場上背着包走過的學生志願者,又覺得她們和自己一點都不像,過去的自己,也從來不會出現在這一批人裡。
操場上的草皮怎麼變秃了不少?花壇那裡什麼時候種了向日葵?宿舍樓好像多了一棟,教學樓的走廊上,怎麼安裝了護欄?
回憶洶湧,卻又不知道在回憶個什麼勁。
她和夏南清和蘇湫又不同,她明明都沒有青春。
一聲屬于夏南清的聲音把她拉回原地,她順着夏南清手指的方向看出,才發現讓夏南清震驚的,隻是教學樓下綠化區域裡,那一片有着石桌石椅的竹子林。
“這不是我高中的那個花園嗎?”夏南清走了過去,“我原來和蘇湫經常在這裡秘密幽會……咳,聊天來着呢!”
她坐上石椅,趴在桌上,像是會見了一位老朋友。
是哦,冬沉這才想起,她當時确實拿過這裡,來當做某一段校園篇故事的原型。
她關于校園的素材不多,哪怕在創作中把回憶打亂重組,也不過是換了個位置擺設。
“其實我上學時沒怎麼在這裡待過。”冬沉看着夏南清留戀的樣子說,“但我忘了為什麼。”
“沒品位,這地方算是你們學校最好的休息區了吧。”夏南清還是趴在那裡,她知道自己其實是渴望從中攝取到一些過去的感情。
明明重遊故地,為什麼當初那種快樂的感覺卻再也回不去了?
是啊,她當初因蘇湫多分的一片零食而開心,因為一個眼神而心動,那時候幸福是那麼簡單,也許她不是懷念蘇湫,她懷念的是那個傻乎乎,又活得開心,充滿期待的自己。
“喂,南清,南清……”
冬沉又在戳她的後背叫她了,夏南清陷入回憶裡了,暫時不想搭理。
“南清……小南清?”
别用那麼親昵的叫法叫我啊,搞得好像蘇湫給不了的,你就能給我似的。
“南清,那個……”
你能給嗎?
罷了,不管給不給,我還是很心軟的。我不像蘇湫那麼冷血,沒法看着有人拿這麼動聽的聲音喊我的名字,還置之不理呢。
夏南清從臂彎中擡頭,她試圖讓自己起身的那一瞬間表現地溫婉可人,最好一捋頭發可以達到那種令人心動的效果:“怎麼了啊,小沉……”
剛想表演,一轉頭,就看見一排螞蟻在自己袖子上走。
“螞、螞蟻……螞蟻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驚聲尖叫響徹校園,夏南清立刻起身狂拍自己的衣服。
“什麼時候爬上去的?冬沉,你這家夥,怎麼不提醒我啊!”
“我提醒你了你不是沒理我嗎?”冬沉幫夏南清拍着後背。
她也是那時候才想起為什麼高中那麼久,她一直沒怎麼來這裡坐過了。
“我還以為你喜歡小動物就想讓螞蟻爬一下……”
“誰會喜歡這種小動物啊!你寫我的時候有寫喜歡這種小動物的設定嗎?”夏南清像炸了毛的貓,原本被蟲子爬了那麼久也什麼感覺都沒有,但一旦清楚自己身上有螞蟻後,就覺得身上哪哪都不對勁。
“你現在改變了很多,我怎麼知道……”冬沉還是仔細地幫夏南清檢查身體,“啊,好像有一隻順着脖子後面的衣領爬進去了……”
“快,快幫我弄出來!”
“可是……”
“别管那麼多,你手伸進去就行了!”
“好吧……”冬沉把手伸進去,刻意盡量貼着夏南清身後,雖然這塊園子周圍都是竹林,也幾乎沒什麼人走,但她還是不樂意路過的人看見夏南清露出的那一點後背。
少女背上的肌膚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光滑,稍微摸到的那一兩顆痣,好像和自己背上痣的位置很是相似。
冬沉覺得自己整個後腦到脖子那一塊都是麻的,她注意到夏南清背上體溫也很高,她不知道她是因為着急所以才這樣,還是和自己有着相似的情況……
事實上,夏南清此刻趨近于什麼也沒想。
人與人之間所感受到的氣氛總是很難相交,一定要說的話,夏南清此刻腦子裡隻有自己的身體被螞蟻占領的恐怖想象。
連冬沉是怎麼摸自己的,都絲毫感受不到。
腦海裡,隻有圍成圈的螞蟻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