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出口了,她真的說出口了。甯柳感覺自己手心出汗,她等待着蘇湫的失望或是憤怒。
卻什麼也沒有。
蘇湫隻是轉頭,給予了她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那又如何?”
“她們把我拍出來,我再自己開門踏進去不就完了?”
“甯柳你也是,原來你過去那麼多年擔心的就隻是這個啊?你很害怕世俗的聲音嗎?”
哈?這人在說什麼啊?
“你在想什麼呢蘇湫,這種事情不可能的,她們會交往的你明白嗎?交往!交往就是不允許有第三人踏足的關系。”甯柳覺得自己現在應該打開浏覽器搜索“姐妹要去當小三了我要怎麼阻止她”。
但說實話,這人當的到底是誰的小三?
“誰跟你宣布她們要交往了?”蘇湫放松地靠在欄杆上,和甯柳不同,她對當前的話題并不感到緊張,“放心吧,我會讓一切保持在我想要的狀态裡。”
“隻要我想,沒什麼不行。”
真可怕,隻世上怎麼會有女人能有信心把這話說出口。甯柳看着自己的青梅,覺得仿佛又回到了幼兒園時,蘇湫站在無人的廢舊舞台上扮演王,說着“我的心意就是規則”的時候。
她真正的内心從來就沒有轉變,沒有因成長而褪去自戀。
但她沒有褪去自戀,也依然過得很好。
但是,但是。
“但我們還是會回去。”甯柳想到了那真正重要的事情,“你難道想要一直在這個世界裡待着嗎?公司不要了?事業不要了?”
“還有我的母親……也許夏南清沒有留戀,你也不用擔心你的母親們,我不行,我媽那邊的情況我甚至都還不清楚,我沒有一天不在擔心。”
是的,這才是真正重要的事物。她可以假裝自己深陷于狗血的愛情與關系裡不去在意,卻沒有一個夜晚睡前不曾想起。
如果蘇湫要站在她的對立面,那她,那她……
“我不會不回去,我當然會回去。”蘇湫說着,“我也要拉着夏南清回去,也會把冬沉帶走。”
她用了一周去思考這個問題,能真正做出決定時也并不困難。
她确實曾想過要讓冬沉更改她們世界的秩序,不過現在想來,自己回去親手更改也不失為一件趣事。
更重要的是她已經不打算放手冬沉了,或者說,她并不打算放手夏南清、冬沉,與她三人所構建出的生活舒适圈,她自己喜歡,覺得舒服,她就要讓一切永遠停留。
隻需要給她一些時間就好。
“我能把一切做到。”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總是可以把一切都說得那麼輕松?”甯柳彎腰趴在欄杆上假裝看海,表情卻根本沒有蘇湫來得惬意,“一生逆風而行,有多難,你為什麼總有選擇最難的那一條路?”
“也許對你們而言難吧,對我而言,與大衆不同并不難,不讓我去過我想過的生活才難。”蘇湫認真地注視甯柳,“還有你也是,我想我可以理解了,你一直都在擔心我會被别人搶走吧,被夏南清搶走,或是被其他什麼人搶走,對吧?”
“甯柳我今天可以告訴你,隻要你不說絕交,隻要你還保持着原來的本性,我們永遠都會是朋友。”
“你别管别人怎麼說,你别管其他人的結局如何。”
“我蘇湫和她們不同,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我的世界裡,隻有一條規則,那就是‘我’。”
她說着又握上了領子裡姥姥給的那塊玉,她曾把它當走,現在又回到了自己手裡。
她的自信便是通過這些細節不斷積累的:她想要的東西永遠都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裡。
所以人們總說她無法看透,堅不可摧,她也确實自認為如此,隻是任何得不到維護的機器都不可能長久運轉,她也會适當地在生活中對熟悉的人真情流露,不管别人接不接受。
比如對夏南清和冬沉,比如對甯柳。她對甯柳的次數應該是最多的,畢竟她們從小相處到大。她一般不屑于對别人這般擔保感情,但她此刻就是這麼說了,她也希望甯柳可以給予她相應的回答。
甯柳隻是抓着扶手看着蘇湫,那眼睛不再渴求,也不再吃醋,不再是被誰塑造的惡毒女配的模闆,她隻是變回了兒時那個,和她人有着些不同想法,又有些膽小的女孩。
她又看向大海,長吸一口,又長呼出一口氣。
她本來想對着大海呐喊,就像她原本想對蘇湫告白,現在卻沒了力氣。
也像原本想揮出一拳,卻被擁進懷裡,原本以為需要一個吻才能得到滿足,等真正經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不需要吻了,一個擁抱就已把一切補充。
她不想再去思考是不是愛情,自己還需不需要愛情,她隻能感到此刻已經滿足。
但又好像還有什麼東西在被卡住,像是你終于得到了心心念念的那枚戒指,戀人卻在給予你戒指後就轉身向漆黑之森走去。
“蘇湫。”她還是想要再在她徹底聽不見前,傳給她兩句話。
“怎麼了?”
“你别忘了,一定要幫我和我媽媽見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