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宗的大師姐意氣風發,一把流火劍蕩盡天下不平之事。
在槲月與她相識的短短數月中,從沒見過裴照雪如此頹喪的模樣,黃袍加身,容顔精緻,可本來挺得筆直的背像是不堪重負似的壓了下去,像是暴雪後被壓彎的松竹。
“到底發生了什麼?”
裴照雪歎了口氣:“那天……”
“臣等求見太女!”
“太女正在待客,孫大人還請等一等。”
“此事十萬火急,實在等不得一刻啊。”
門外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裴照雪像是下意識地站起來,僵硬地向外走去,又像是想起什麼,扭頭向她道:“阿朝,我先去處理點事,你們先在宮裡住幾天。”
随後匆匆離去。
雲起一臉愁容地走了進來。
槲月一邊把床上暈過去的時臨的尾巴擺正,讓他安安穩穩地盤在床上,一邊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雲起看着她相當于給西瓜點籽的行為,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那張陰沉沉的臉勉強染上了一分陽氣。
“唉,你是不知道我們在玉京過的有多慘,要不是聞實甫和觀真這兩個該死的老頭,玉京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說到聞實甫和觀真,她的後槽牙都磨緊了。
看着雲起馬上就要像倒豆子一樣開始訴苦,槲月及時開口:“等,等一下,聞實甫不是金烏宗的長老嗎?觀真一個靈祐宮的監院,他們倆怎麼扯到一塊的?”
這兩個人在她印象裡可以說得上是八竿子打不着啊。
“是啊,”孟天涯不知從哪冒出來,湊到她耳邊大喊一聲,吓得她拳頭都捏緊了,又自顧自抱怨道,“你都不知道那倆孫子有多壞,觀真那天明明被林長老給抓進宮送到天樞閣審去了,結果不知他是用什麼方法逃了出來,還跟聞實甫裡應外合,帶着金烏宗數百修煉有素的修士,摸進宮裡大開殺戒,數千人的性命啊,連聖上都……然後殺完人大搖大擺地就走了,結果到現在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還說呢,别說宮裡,就連城郊原來金烏宗所在那地兒,方圓百裡良田盡毀,死者數千,我們星夜兼程趕到玉京查探,卻早已人去樓空。”羅瑤眉眼間全是戾氣。
這消息對于曾經對金烏宗和觀真都有了解的槲月來說,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大新聞,簡直是匪夷所思。
見到槲月面露驚訝,羅瑤就指着她像是共鳴般問:“是吧,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吧?”
槲月:“玉京和宮中守衛怎麼說也有數萬之衆吧,怎麼會讓他們如入無人之境來來回回的?”
“這就是目前最大的問題,”雲起托着腮重重歎了口氣,“先帝偏信天樞閣,宮中守衛都是由天樞閣的人安排人值守,天樞閣裡有不少都是從金烏宗選拔上來的,所以金烏宗的勢力樹大根深,那天發生的具體細節衆說紛纭,一直沒個定論。”
羅瑤眉眼間戾氣更深,不解氣,還伸出拳重重地錘了一下眼前的太師椅扶手,險些把扶手砸斷,隻留下薄薄一層木屑連在一起。
“诶呦我的祖宗,你可小心點吧,這兩天不是幹折四五把槍,就是差點把杜家村受害民衆給打了,淨秋也沒你這麼大氣性啊。”雲起訓道。
羅瑤憤憤别過臉。
槲月:“淨秋呢?”
雲起解釋道:“她力氣大,太女把她送到杜家村去幫忙重建房屋了。”
這個詭異的稱呼提醒了她,“所以這個太女是怎麼回事?”
雲起唇角高高地拉起一個弧度,但怎麼看怎麼覺得古怪,從眉到眼沒有一個地方在笑。
“聖上殡天,按理說該長子繼承大統,可……三位皇子竟皆是被那走前下了盟誓,說日後必會來屠盡皇城的聞實甫給吓破了膽,沒有一個肯接下這個燙手山芋,關鍵時刻,也隻有照雪肯站出來,那群朝臣卻說女子登位有違綱常,是傾覆之相,故而不許照雪登基,可朝内朝外亂成一團,總要有人來主持大局吧?所以就封了個不倫不類的……太女。”
“放屁!要我說就該把那群嚼舌根子的老東西拔了舌頭祭天,我看誰還敢亂說!”羅瑤又捶了一下,這下扶手徹底爛成了兩半。
雲起無奈地瞪了她一眼,卻沒出言反駁。
難怪他們一個個都臊眉耷眼的,朝臣上嘴唇與下嘴唇一碰,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可真到了實事上他們卻不出一分力氣,查到今天卻連真兇在哪,行動軌迹都查不出來,怎麼能讓這些本事高超卻被朝臣打壓的修士不生氣?
槲月剛想說些什麼,卻聽一聲蓦然粗重的呼吸,她下意識轉頭看去,伴随着一道破風之聲,外面的冷雨劈裡啪啦地打進屋内,隻見紙窗被破出一個大洞,呼啦啦刮着風。
而床上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時臨!”
槲月大驚,不假思索地手一撐床闆,利索地從窗戶翻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