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月鎮,驿站。
秋雨如細絲,為向來朝氣蓬勃的虎族平添幾分肅殺。
嘯月鎮近日接連下了好幾場雨,下一場涼一陣,還好虎族皮毛厚實,這些雨絲便是連綿不斷在他們身上浸一個時辰,恐怕最裡面那層毛也還是幹燥的。
虎族族長文炳春卻不大喜歡這樣的天氣,三百年前一場内亂中他被削了一節腿骨,至現在走路都一跛一跛,陰雨天更是會疼痛不已。
他剛送走憂心忡忡的長老文延,也就是生辰節那日險些被尊上一擊斃命的那位。
自生辰節之後,各族都遲遲不敢有動作。
明明兩百年來尊上一直都表現得禮賢下士,風度翩翩,誰知竟被燭龍一激便大開殺戒。
如此看來,他也非明主。
可是鐵血手腕在上,又有無數大軍,他們這些幾千口幾百口的妖族,如何能與其抗衡?
尤其是最近虎族多事之秋,越來越多的族民莫名其妙地發狂傷人,本來想趁生辰節奏請妖尊派兵查看,卻……
他沉沉歎了口氣,覺得被砍斷的那節腿骨又隐隐作痛起來。
“文老别來無恙啊。”一聲輕佻的口哨在他頭頂傳來。
文炳春一驚,立時眉毛一豎,“誰?”
一個身影從窗外輕巧地翻了進來,一身黑袍,眉眼俊朗。
文炳春定睛一瞧,霎時大驚,瘋狂往後退去:“你——時臨!潛入我族是何居心?”
時臨卻往窗邊一靠,不再前進,語氣帶着幾分涼涼的諷意,“文老不必害怕,我還不至于大膽到潛入虎族族長的書房殺人。”
文炳春如何肯信他?聞言又警惕地退了幾步,直至拉開安全距離,确保他有反擊的時間才停下。
“我來不過是向文老讨杯茶喝,順帶跟您談筆生意。”時臨氣定神閑地走到桌邊,拎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坐下了。
文炳春并非沒見過時臨,正相反,他為政那些年文炳春是相對更支持他的一方,二人算不上相熟,可也是有私交的。
故而見他如此不見外,文炳春眉目一沉,譜兒也無形中擺了起來,“生意?你一個通緝犯與我談甚生意?”
時臨将茶杯一放,一雙桃花眼與文炳春相對,微微一笑:“您可還記得狐族聖女,槲月?”
“記得又如何?她不是早已被你殺了,葬身火海了嗎?”
文炳春都氣笑了,當年他心狠手辣害死越山全族,如今竟有臉來問他越山舊人的事。
時臨壓低了聲,“若是我說,越山全族乃是厍玉谌所殺,狐族聖女如今也尚在人世,你可相信?”
“什麼?!”
文炳春瞪大了本就圓乎的眼睛,差點沒控制住把額頭的王字給放出來。
時臨簡短道:“我早在二百年前越山族滅前就已被厍玉谌暗害關入寒淵境,他竊走了我的燭陰之火,幻化為我的模樣,燒光了越山。”
“這怎麼可能?”他下意識反駁。
“否則他的燭陰之火是哪來的?”時臨質問。
文炳春難以回答。
這信息量太過巨大,文炳春粗憨的嘴張圓了,無意識退了一步,被椅子絆倒癱進太師椅。
“文老,從前我目無下塵,不與其他妖族親近,可是一直敬重您,想必經過生辰節一事,您心中早有推斷。”
這是槲月教他的,按照他那個張開嘴能把人嗆死的破嘴,剛進來說一句話就得被虎族全族拎着虎牙棒給打出去。
這句吹捧讓文炳春頗為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情緒也平靜幾分,沉默半晌才開口:“你想說什麼?”
時臨見他終于願意聊了,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随即打了個響指。
一個身影也靈巧地從窗戶翻了進來。
文炳春:……
一個兩個的沒長眼睛,看不見他們家書房有大門嗎!
那身影穿着一件雪白的及地鬥篷,從容地掀開兜帽,一張美人面猝不及防出現在文炳春眼前。
她大大方方拱手道:“晚輩槲月,見過文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