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後,兩人都沒有說話。談一筆兩年前的分手費,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周圍空曠昏暗,讓氛圍更顯壓抑。
雙方都沒有經曆過如此荒謬的談判,不知該如何起頭。趙哲風的目的也本非如此,更是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但他又能怎麼樣呢,原本以為小十歲的男孩自己能輕松拿捏,未曾想在不知不覺中被對方拿捏了。恍然大悟想要扳回一城時說了分手,不僅無濟于事,反而讓自己不得不走。時隔兩年,以為事業有成再回來就可以俯視對方,沒想到對方非但不臣服,反而給予了更無情、更冷漠的回應…
他一直都沒能逃脫對方的掌控,偏偏還是出于自願,偏偏對方還嗤之以鼻。
“拿支酒來吧,我們邊喝邊聊,”趙哲風勉強微笑着說,“你不喝也沒關系,我就是…想自己喝點兒。”
“好。”盧一拿來紅酒和高腳杯。
“不是不舒服嗎?”趙哲風看他拿來了兩支杯子,便問道。
“已經沒事了,而且我也想喝點兒。”盧一想着,這裡總歸是自己的地盤,喝多了也沒事,總會有人把自己擡回休息室的,不會再像兩人第一次那樣,發生酒後沖動、稀裡糊塗就在一起的情況。紅酒上勁兒慢,如果談完事兒還能大醉一場,也挺好。
各自倒上酒。
“說起來,你以前從不暈車的,怎麼現在這麼短一段路就難受成這樣?”趙哲風還是心存芥蒂的,他不希望是因為自己。
“暈車?”原來是暈車啊,盧一自己也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好像突然就這樣了,上次坐出租車也想吐。”
趙哲風寬慰了些,“可能是習慣了自己開車,再坐别人車就容易暈車吧。”
“是嗎…”應該不是吧…
沒聊兩句,趙哲風就看到站在遠處的劉經理,于是主動向他揮了揮手,盧一也轉頭看向他。
劉經理不知所措,麻木地也揮了揮手,朝兩人走來。
他邊走邊盤算:難怪林少爺打不通的電話,自己能打通,搞了半天是舊情複燃故意躲着他呢。要讓林少爺逮個正着,肯定要把店裡攪個天翻地覆,以他的脾氣,自己也要連坐…但如果提前知會他們林少爺要來捉奸,盧一跟趙哲風一起溜了,林少爺來了看不到人,自己死得更慘…
走到近前還是沒想通到底應該怎麼辦,呆愣愣沒回過神來。
“劉軒,劉軒?怎麼了?”趙哲風拍了他兩下。
“啊,噢…太長時間沒見你了,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劉經理的寒暄總是如此的生硬…盧一心說。
“我們之間就沒必要這麼客套了吧。”趙哲風也覺得假。
“沒沒…你、您兩位怎麼一起來了?”
“我跟他剛好吃完飯,就一起過來了。對了,還沒說找我什麼事兒呢?”盧一問道。
“噢對,差點兒忘了正事。這不馬上十二月了嘛,聖誕、元旦的活動都得提前安排,方案還需要您過過目,滿意的話我們就放款備酒、采購道具。”劉經理在他們來之前就想好了理由。
“時間也挺緊的,那我就現在看吧。”
“行,我馬上去拿。”
“還有,店裡每月給我的分賬也順便打印出來,一起帶下來。”
“現在?查、查賬嗎?”
“自己查自己帳啊?”盧一笑笑,眼神指了指趙哲風,“不是查賬,就是拿給他看看。”
“……啊?”劉經理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用了吧,何必這麼較真呢。”趙哲風推托道。
盧一沒聽他的,直接對劉經理說:“去拿吧。”
劉經理的腦袋簡直要炸了,盧一從林少爺那弄來了股份,就不搭理林少爺了,現在還想拿帳目給舊情人表忠心?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關鍵在于,盧一是自己通過趙哲風找來的人,自己豈不是不知不覺中,也成了殺豬盤的共犯了?而且他們到底知不知道招惹的是什麼人呐?這不是找死嗎?
不過…死道友不死貧道,劉經理很快便做出了決定——先拖住他們,把人留在這兒,至少自己不會成為林少爺的主要攻擊對象。于是他立馬答應道,“好,我這就去。”
盧一也不拖沓,劉經理一走便轉頭問趙哲風:“你說還為我做了其他事,比如呢?”
“真的要說嗎?”
就這麼…一樁樁一件件,像談生意一樣擺在面兒上,說:我為你做了這、做了那,你得給我多少多少錢…像這樣嗎?
趙哲風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
他不想說的,他做那些都是心甘情願,非要說為了什麼,也不過是為了多得到一絲青睐。
“說吧。說清楚。”
“好,”趙哲風喝下一杯酒,才似鼓足了勁兒版,開口道,“剛才吃飯的時候,你說到六年前那件事,我猜你應該想聽這個吧?”
“嗯。”
“那時候我跟你說,我在警局有熟人是騙你的。那幫人根本沒坐牢,我隻是一次性給了他們二十六萬,才了了這件事。”
“為什麼是二十六萬?我隻欠他們十二萬。”
盧一清楚的記得,父親去世後沒多久,因為治病抵押房子的貸款還不上,銀行經過一系列起訴、查封、拍賣,直接就把他們的房子換了主人。收到消息的親戚怕他們跑了,立馬上門來要錢,母親拿不出錢來,被連拖帶拽領着去借了高利貸。一開始隻借了五萬塊,可後來一次還不上,又會被逼着去借另一筆來還上一筆的賬。再加上其他親友效仿,如此循環往複,雪球便越滾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