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哲風在面試官的視頻電話裡、活動現場的影片裡看到的盧一,都是積極主動、笑臉相迎的,但面對自己,則是冷淡。
“你…”趙哲風覺得胸口堵得慌,沉沉歎息一聲,“你現在,對我這種态度,是不是還在怨我?”
“沒有。”
“當時宋溪亭問我要不要去杭州,我問你怎麼選,你說換作是你,會毫不猶豫把事業放在第一位。現在又對我這種态度,分明就是在怨我。”
“真是荒謬。”盧一覺得荒謬的是,他居然以為自己還會在意。
“荒謬?你說我荒謬?那時候,我拖着行李去你家,坐了一下午,等着你說一句軟話。哪怕隻是一句‘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都不會走。可是你說了什麼?你讓我走的時候把垃圾帶出去扔了!到底誰荒謬!”
“你把我的快遞扔了。”
以盧一的性格,隻能做到這樣。叫住他,給他一個台階,他要下便下,不下就算了。在面子和趙哲風中間,他選面子。
“什麼?”
“那些不是垃圾,是我剛拿回來的快遞。”盧一耐着性子說道,“趙哲風,能不能體面點兒。都過去這麼久了,還要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不難看嗎?”
“……”趙哲風沉默不語。
“我要睡覺了,别再打來了。”說完就挂了電話。
……
起床喝了杯水,踏在地闆上就像走在雲裡,頭疼也沒有得到緩解。
人在疲勞的時候,最自然的反應就是想休息,但如果得不到休息,再撐一會兒,就會進入一種亢奮的狀态,反而不覺得累了。以前盧一經常需要熬夜,他很了解那種亢奮,亢奮過後就會睡得跟死豬一樣,醒來就是回滿血的狀态。
但今天這樣,睡不着,醒不透,休息過後,卻越來越累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要不買點安眠藥試試吧。
剛在外賣軟件上搜索安眠藥,就立馬彈出一個粉色網頁,“全國24小時免費心理咨詢”,下面還有各種關于失眠、焦慮、心理疾病早期征兆的科普視屏。
翻遍外賣軟件,都買不到,就連購物軟件和二手交易軟件都找遍了,還是沒有。
盧一知道這是管制藥品,但沒想到居然能管這麼嚴,一顆都買不到。
——秦醫生?他那肯定有。
但現在已經半夜了,打擾他休息,就為了要一顆安眠藥,似乎也不太好。
他上次說,糖果也能起到安撫作用,可是自己吃了那麼甜膩的碳水也不管用,難道隻有特定的糖才可以?
秦醫生給的糖呢?放哪兒了?
盧一仔細回憶:那天穿着林北施的衣服,糖随手揣進了口袋裡,然後去了D大,最後回到他家,衣服是林北施幫自己換的…糖應該還在他家。
想着反正是半夜,路上也沒什麼人,一會兒拿了東西就回來睡覺了,盧一直接套了件寬大的風衣就出了門。
一路飛馳到林北施家。這次保安沒攔他,因為那次被為難後,自己的車就被登記為業主車輛了。
盧一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客廳被收拾得幹幹淨淨,隻是少了那些被砸壞的物件。卧室的床鋪得整整齊齊,就連卧室門也換了新的,地暖、加濕器、淨化器這些都是開着的,看起來就像這個房子的主人,加班完就會回來一樣。
盧一從浴室扔髒衣服的籃子,找到洗衣房;從冰箱,找到儲藏間…忙得一身汗,還是沒找到。
在落地玻璃的反光裡,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身奇奇怪怪的睡衣加風衣裝扮,頭發雜亂,表情呆滞。
大半夜在别人家一通亂翻,最後還要空手而歸,跟個智力有缺陷的笨賊似的。
沒想到最後一次來,跟第一次來的窘迫程度不相上下。
盧一洩了氣般,癱軟在大床上。
躺了一會,頭痛居然緩解了些,腦子也不那麼混沌了。
——會不會在床頭櫃裡?
床頭櫃、書房、手機、電腦,是林北施的私人領域,盧一從不會侵犯。他有自己的邊界感,不喜歡沒人刺探,所以同樣也不會去刺探别人。跟任何人身體上再親密,都不會打破他這個原則。
——但是…就這一次,越界也沒關系吧?
盧一翻了個身,爬到床的另一邊,打開林北施那邊的床頭櫃。
兩顆糖居然真的在裡面。
剝開糖紙塞進嘴裡,細細品嘗。似乎就是普通水果硬糖的味道,但是糖融化得很快,起效也很快。
盧一就這麼一手拿着糖紙,一手緊緊抓着另一顆糖,趴着睡着了。
即使濕透的睡衣裹在風衣裡,粘乎乎得很不舒服;即使為了找東西把全房的燈都打開了,亮得刺眼…盧一還是沉沉睡着了,甚至還做起了夢。
夢裡有哒哒聲由遠及近,有個人走過來關了燈,拉上窗簾,然後幫自己脫掉風衣,躺在了自己身邊。
盧一鑽到他懷裡,呢喃着撒嬌,“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