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意遠很忙,他不再是能在醫院守着姜清整整半月寸步不離的人。
姜清生病後的第三十天,他的病終于轉好,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
鄧意遠一早結束了工作,指揮着人布置起家裡。
考慮到姜清以後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家裡等他,鄧意遠特意布置了一個影音室。
姜清愛看電影,鄧意遠想,既然他不愛出門,以後多待在家也好。
鄧意遠對别人窺視姜清的目光很敏感,姜清應該是他一個人的。
“爸爸,什麼時候去接媽媽?”
鄧意遠摸了摸小孩毛茸茸的頭,“現在就去。”
有了孩子,才更像一個家。
他希望這個和姜清有些像的孩子,能拴住姜清的心。
鄧意遠像惡龍一樣審視完自己的巢穴後,終于滿意地牽着鄧澤的手,開車去了醫院。
姜清站在高高的病房窗戶前,看着樓下的慢悠悠移動的病人,像是四散爬行的螞蟻。
今天鄧意遠要來接他回那個“家”。
姜清的腳腕會再被系上鐵鍊,每天像條狗一樣等着害他沒了一切的鄧意遠回家。
姜清一想到他故作深情的嘴臉,胃裡就一陣反胃。
他還說要給自己一個驚喜,可惜姜清對鄧意遠所謂“驚喜”不感興趣。
與其回到那個暗無天日的牢籠,現在從這跳下去倒也不錯。
萬幸的是,在跳下去之前,姜清見到了紀佳。
紀佳穿着白色的護士服,帶着淺藍色的口罩,低着頭推着醫護推車走近病房。
但是姜清一眼就認出了那雙眼睛。
那雙狹長深邃的丹鳳眼,不笑時冷如若冰霜,一笑卻又似冰雪消融。
姜清問“你是來救我走的嗎?”
紀佳點點頭。
“謝謝你,紀佳。”姜清大病一場,整個人瘦的脫相,晃蕩在藍白相間的病服中。
但見到紀佳,姜清依然雙眼亮得驚人。
“謝謝你,紀佳。”
謝謝你甘願冒着前途盡毀的風險來救我。
……
紀佳其實是個挺有錢的富二代,曾經是。
他十九歲的時候,父母為了躲債自殺身亡,紀佳一下從天堂掉到地獄,在街頭搖了一年奶茶養活自己。
二十歲的時候他簽了個小作坊似的經紀公司。
沉浮三年,他終于能在一個待爆咖身邊演男n号,明明就是簡單的錯位扇巴掌,可那待爆咖不知怎麼,笑吟吟地對導演說,“這場戲我情緒不夠,不真扇他,演不下來。”
在場的明眼人都知道,待爆咖是嫌這場戲裡,小演員這張臉貴氣逼人,把他比下了,找機會給小演員使絆子呢。
“好吧。”導演點點頭,圈裡一貫是拜高踩低,為了不拖延拍攝進度,他隻能漠視待爆咖對小演員的欺淩“小紀,你委屈一下吧。”
待爆咖一連扇了紀佳好幾個巴掌,但邪門的是,這條還是過不了。
導演也有些不滿,在監視器後拿着對講機對着待爆咖喊“這條要是再過不了,不合适。”
又是清脆的啪一聲,這一次待爆咖用了十二分的力氣,直接将紀佳打倒在地,紀佳勉強站起身,右臉迅速腫了起來,臉上的紅印甚至顯得有些可怖。
待爆咖輕飄飄地對導演說,“導演,小紀這臉也沒法上鏡了,要不換個替身來吧,改一下角色站位,别讓替身露臉成。”
導演同意後,讓紀佳離開了拍攝現場。
冬夜的冷風刮得紀佳腫起右臉生疼,他坐在離拍攝基地不遠處的路邊,有些傷心地偷偷掉眼淚。
他不止難過這一次難得的露臉機會付諸東流,更是傷心,他手上的腕表被摔壞了——那是他去世父母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很疼吧。”
紀佳擡頭,看到了姜清正站在他面前。
當時紀佳隻覺得,他見到了好美好漂亮的一仙女。
彼時的姜清,拍的片子剛得了獎,風頭正勁,受邀要去影視基地拍個某大牌廣告。
姜清見到路邊哭泣的小演員,早已經見怪不怪,這一行裡的小角色受委屈是太常見了。
“姜導”紀佳一下子就從路邊站起身,看着眼前如日中天的導演,後知後覺地想起介紹自己“我是——”
滴滴兩聲,紀佳的自我介紹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姜清接起電話,嗯了兩聲,帶着些歉意笑道“我得趕緊走了,你也趕緊回去吧,這麼晚了。”
姜清頓了頓,又說“别難過,唔——,這不是你的問題。”
“你長得好看,努努力,總會有出頭之日的。”姜清摸了摸兜,掏出一張名片,“我認識的一個朋友,拍的小網劇還沒定男主角,你要不要去試試?”
紀佳做夢一樣去演了小網劇,小網劇一經播出,很有熱度,連帶着紀佳也有了些粉絲。
後來他如願離開了小作坊,簽了大公司,資源也肉眼可見的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