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檸，快要開學了，你什麼時候回蕪溪呀？]

是殷海蘭發來的消息，還沒等她回複，一連着幾條信息又蹦了出來：[一個暑假你都沒在家，我出門兒都不知道該找誰玩兒去了。]

[檸大小姐，你總不能還要繼續在那兒待下去吧？]

[真的好無聊啊，你快回來吧！]

莫檸拿起手機，随手拍了一張火車車窗外一閃而過的樹木，發了過去。

檸檬糖：[已經在火車上了，再過十幾個小時，我就到蕪溪了。]

她這句消息剛發出去，火車駛過深山處，手機一點信号都沒有，微.信的聊天框上更是出現了醒目的：‘當前無法鍊接網絡……’

等了許久還是這個樣子，莫檸索性發了句：[等回去再說，火車上的信号太不好了，我睡覺去了。]

消息未能發送成功，對話框中明顯打着旋兒的标志一直轉了好久，她熄了屏幕，盯着空間狹小的硬卧上鋪，稍微擡頭就能碰到的天花闆開始發呆。

思緒放空，眼皮漸漸開始不受控制地打架，視線逐漸模糊之間，她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爸媽正一人一邊牽着她的手，三人走在前往遊樂園的路上，來到旋轉木馬的售票處，爸爸會蹲下來來，柔和慈愛的目光看向她，問道：“檸檸，想不想坐旋轉木馬玩兒啊？”

這個時候小小的她，舉着手中媽媽給買的粉色棉花糖，高興地蹦起來說：“想！要爸爸陪我一起去。”

爸爸往往這個時候會笑着回頭看向媽媽，道：“檸檸，為什麼要爸爸陪着，不要媽媽陪着呀？”

小莫檸聽了，單手叉腰，道：“媽媽會經常在家陪着我，爸爸總是不在家裡，上次說帶我考了第一名帶我去公園玩兒，都沒有去。”

“好，那今天爸爸陪着檸檸來坐旋轉木馬。”

孫芬華為了緩和父女倆的關系，也笑道：“那媽媽就負責給檸檸和爸爸多拍一些好看的照片來。”

“謝謝媽媽。”她啃了口棉花糖，甜甜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味蕾。

舔一口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的棉花糖，就像無憂無慮的童年一般，天真快樂到好似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間一般。

爸爸牽着她的手，走向她向往已久想玩兒的旋轉木馬，轉軸停下，輕快的音樂也跟着戛然而止。

忽然之間，天旋地轉，她突然之間想到了什麼，驚愕地擡頭看着身旁的人，準确來說，是幼小的軀殼中，這時裝着的是現在的她的靈魂。

“爸——”，莫檸有些哽咽地喊道：“真的是您嗎？”

霎時間，爸爸的鬓角生出白發，牽着她的手也變得粗糙，而站在爸爸面前的她，已然從剛才的小女孩兒成了現在十幾歲的模樣。

“檸檸長大了，把你媽媽照顧的很好，爸爸都看到了，也就放心了……”

她還想要說些什麼，有一個聲音将她拉了回去，“姑娘，醒醒，下一站蕪溪市就要到了，不要坐過站了。”

乘務員小姐姐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上鋪的床邊，将還在熟睡的她叫醒了。

莫檸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未完全清醒，卻也慌張地點了點頭，待乘務員姐姐去提醒下一位乘客時，她摸出了枕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如今都快到了下車時間，她不記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隻是還沒點開手機，殷海蘭和媽媽發來的信息接二連三地彈了出來。

下車時間快到了，她一股腦兒地坐了起來，沒來得及回複她們，穿好鞋子後，艱難地将行李箱從置物架上拿了下來。

—

拉着沉重的行李箱一連輾轉了幾條街道，才走進那擡頭就能瞧見雜亂電線的密密麻麻地遍布狹窄的小巷上空，剛踏進去一步，潮濕腐爛的氣息撲面而來。

路旁永遠都有幾個白色塑料袋飄着，像是怎麼也清理不完。

巷子兩旁樓下的人，遠遠就瞧見了她拉着行李箱從巷口走來，根本不背着她，就開始讨論起來，“哎，那不是孫芬華她閨女，怎麼這個時候拉着行李箱回來了？”

“誰知道是幹什麼去了，小小年紀的，白瞎了這好模樣，誰知道是不是和她媽媽一樣，暗地裡幹着見不得人的勾當。”

“哈哈哈哈哈——”一陣刺耳的笑聲伴随着像是看明白了一切打量的眼神，時不時地瞟向她。

莫檸低着頭，腳步加快，從那些人的身旁逃也似的而過。

“呸！哪兒來的老爺們兒都能被她娘倆勾了去，啧啧啧！”有人在她路過時，故意提高了音量喊道。

接着立馬就有另一人搭話道：“可不是，原先我以為是那些男的故意揩油，現在想想，當時人家媽享受還來不及呢！”

“我看呀，就是憑着這一副可憐巴巴的臉蛋，勾的那些男的吧？”

“你可别說了，小心哪天你家男人不回家過夜，你可就哭去吧。”

“他敢！？”

不堪入耳的話，她聽得不是一次兩次了，莫檸不是沒有在她們讨論自己和媽媽時，停下腳步反駁過，可是誰願意相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