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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捂着腦袋說不出話,直擊靈魂的一巴掌抽的他眼冒金星,隻覺天地在眼裡倒轉了好幾次,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趴在了車尾上,離摔下去隻有一步之遙。
“你混蛋啊下手這麼重。”路明非哆哆嗦嗦地撐起身子,嘴裡八百句罵娘的台詞要說,但他擡頭看到下此等“黑手”的人的真容後忽然就愣住了,“呃這位兄台,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那是個黑衣黑褲的小男孩,對襟的練功服居然和他身上的這身限定服裝有八成像,男孩個子不高還帶了點稚氣,看起來是和路鳴澤差不多大的年紀,但巧在怎麼看都覺得有點眼熟。
“能不能跳過這個環節,我的時間不多。”男孩眉眼下壓,滿臉不耐,“如果你想救那個人的話就少說廢話。”
“你這小孩脾氣怎麼這麼差,那我莫名其妙挨你一巴掌是我活該?”
“是,也不是。畢竟事急從權。”
路明非隻覺得一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無奈甩了個白眼過去,也懶得和這小孩扯這些有的沒的,他開始打量起四周的環境,在印象中他分明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怎麼就覺得熟門熟路一點都不意外呢。
和路鳴澤展示出的延緩時間流速的能力不同,現在他周圍的一切确确實實都被靜止了,四濺的水花,翻飛的碎屑,連風聲和喊聲都被定格了,偌大的空間靜匿的好似撞了鬼。太陽依舊懸在頭頂,但遊樂園的一切都像是暴露在昏黃的燈光下,無端顯露出幾分破敗。
楚子航依然立在鐵軌最前端,君焰的領域同樣被定格,透過黑紅的屏障依稀能窺見裡面那人浴血的身影。
“這是哪裡?”路明非摸着心口,那一眼看的他心髒仿佛都要停跳。
男孩嘟嘟囔囔着說了幾句,然後一屁股坐在路明非旁邊,撈過他的手晃了兩下,“現在進入正題,你看見這些東西了嗎?”
路明非沒聽清男孩前面說的什麼,但總歸是不耐煩的口氣,他勉強把注意力放回那些莫名其妙“長”出來的絲線上,揮手甩動了兩下,那些絲線像是紮根在他掌心,不痛不癢但随着他的動作晃動。
“這隻是一部分,還有更多的。”男孩伸手把飛揚的絲線捋成一簇,在路明非疑惑的目光下盡數掐斷,動作是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他手一揚,那些東西無端化為齑粉,洋洋灑灑地從空中飄落。
路明非看着那些飛揚的粉末,遲疑了下終究沒有躲開,那些泛着細碎光亮的粉末落在他眼睛裡,睫毛上,有些甚至鑽進了鼻孔,他沒忍住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後背忽然被人拍了拍,男孩的聲音冷得徹骨,“擡頭,往前看,希望你不要被這些東西震驚到。”
路明非揉着鼻子擡頭,整個人愣在了當場。說不震驚是假的,他甚至對這幅場景感到發自内心的恐懼。
線。
各種顔色,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從天幕向下延伸,連接活物亦或死物,入眼皆是如此。仿佛所見的一切都淪為了一場荒誕的木偶戲。
“這是什麼東西。”路明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飄揚的絲線,而它們像是感知到了一般扭着身子給出熱烈的回應,簡直獵奇。他搓着手臂移開視線,隻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是命運的具象化體現。”男孩淡淡地說,“命線交織成就命軌,昭示着一個人或物從誕生到死亡所經曆的一切。這就是你們嘴裡的,命運。”
命運的,具象化,體現?這幾個詞彙從路明非左耳鑽了進去,然後無比平滑的從大腦的溝壑中流淌而過,最終從右耳鑽出,什麼痕迹都沒留下。
道理他都懂,可連在一起他怎麼就無法理解呢,冥冥中自有定數原來指的是這個嗎。路明非一臉茫然,過載的大腦甚至都無法再接收到此類訊息。
“傻了不成?這有什麼難以理解的,你應該知道北歐神話和古希臘神話裡的命運三女神吧,自她們手中誕生的不也是生命之線麼,雖然聽着很像,但命線的誕生可跟這些勞什子女神沒關系。”
路明非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意識從一片混沌中上浮,石化的思維終于重獲生機,這些邪門的消息讓他有點難以面對現實,他真希望現在是他正在做的一場夢,等夢醒了他還是那個一無所知的傻白甜路明非。
命運是被編織好的,自出生到死亡的軌迹都被固定,那此間世界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妄?
直面這些東西對現在的他來說還是過早了。路明非低頭盯着那兩根異色的引線,滞澀的思維牽動聲帶發出了點聲響,“那……”
“你想幹嘛?”男孩眉毛一挑,“你不會也想問能不能改命吧。”
路明非瞥了男孩一眼又心虛地挪開視線,他表現的很明顯嗎,怎麼這就給猜出來了。
“這你還真問對了,别人不行,但你可以。”
虛晃一槍又給了路明非心髒一記重擊。什麼叫“别人不行但你可以”?他身上有什麼特質嗎,是比别人多顆心髒還是多個腦袋?怎麼這孩子就直接口出狂言了,那語氣聽着改命簡直就像1+1=2一樣簡單,代價是一點不提啊。
“可别……不是我自戀,我是在玄學上有點天賦,但是我也沒有那麼多條命夠你霍霍啊,你不怕天打雷劈我還怕呢。”路明非往旁邊挪動了兩下,盡力地拉開和男孩的距離,“鹹魚的命也是命,别把鹹魚命不當命。”
男孩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真的嗎?那你在看到楚子航在生死一線上蹦迪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呢。”
“是在想有什麼辦法能救他,還是在想為什麼不能讓一切回歸正軌?”
“改命這件事你不是已經做過了嗎?在長江三峽,在幾十米深的水底,那時你又對楚子航做了什麼呢?”
“這本來就是你自己擁有的權力啊,稍微使用一下也沒關系吧。”
“比如,一點點不算大的犧牲就能換回來一個活蹦亂跳的楚子航?”
路明非心中的驚駭越來越大,這孩子……這孩子每句話都直愣愣地往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戳,簡直比路鳴澤還要恐怖。他在這個時候忽然有點想念那個對他微笑服務的小魔鬼,雖然總是被捉弄,但起碼沒有像這樣強買強賣,不答應條件就不放他走。小魔鬼是奸商的話,這家夥簡直就是強盜,不,他比強盜還強盜。
“我說對了吧。”男孩拍了拍衣擺上不知何時沾染的灰塵,“你其實已經心動了。”他猛地撲在路明非身上,揪着他的衣領直視着他的眼睛,“你在被我拉進這個空間的時候,不就已經觸碰到了那份權柄了嗎,那種可以操縱命運的感覺很奇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