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香草巧克力的。”聽到有免費的冰淇淋可以吃,路明非心裡的陰霾一掃而空,他拿肩膀拱了一下楚子航,喜滋滋地跟着去了冰淇淋攤位。
冰淇淋簡直就是遊樂園的标配。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特殊,楚子航點了份和路明非一模一樣的,現在他們并肩跟在昂熱身後。楚子航分了點眼神注意路明非,剛見到路明非的時候,總覺得他有點不太開心,但現在吃上了喜歡的甜點,叼着勺子的路明非又開心的像隻貓。
強勁的風從腦後掠過,帶着轟隆隆的巨震,随之而來的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
路明非猛地一哆嗦,擡頭看去,全世界速度最刺激的過山車“中庭之蛇”就橫亘在他們頭頂,在頂端折返向下的軌道簡直是要把乘客們送上斷頭台。他把一勺冰淇淋送進嘴裡,壓下眉心不正常的抽動,“我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出所料,他看見夏彌激動地蹦了起來,手指空中,興高采烈地提議,“我們去坐這個!”
不好的預感落入實質,路明非看向夏彌的眼神由驚恐轉向佩服,“多好的一孩子啊,怎麼想不開準備去玩過山車。”但看見夏彌旁邊的百歲老人昂熱校長摩拳擦掌地附和。他更是恐懼地連退好幾步,天哪,您老人家身體可真強健。
路明非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前面的“爺孫倆”,頓覺整個卡塞爾大概隻有他一個正常人,他長歎一口氣,扭頭就看見他的面癱師兄望着那座巨大的鋼鐵怪物,臉上微微抽搐。
好吧,現在是兩個人了。路明非不知道怎麼就有點喜悅,“師兄我看見你臉在抽動诶。”這種喜悅的語氣大概能被概括為幸災樂禍。
“我有點怕暈車。”楚子航低聲說。
“我也是忽然覺得有點恐高了。”路明非同樣壓低了聲音,獅心會會長楚子航和他的繼任者路明非害怕坐過山車,這條消息爆料出去一定會成為全校人的笑料的!
“師兄你快說出來你最喜歡的遊樂項目,然後用它來拯救心髒快要停跳的小熊貓啊!”路明非迅速找補,他都有種想大喊一聲蓋亞的沖動,這樣奧特曼就能騰空出世把他們這對難兄難弟一塊撈走脫離苦海。
“我想小熊□□和他的朋友們一個都救不了我們。”楚子航都有點視死如歸了,因為不遠處正在排隊的夏彌已經沖他們招起手來了。
又是一陣破空而來的尖叫聲,眉間的抽痛悄然轉移至太陽穴。路明非剛想接着楚子航的話狠狠吐槽一把,殺胚會長居然喜歡小熊□□如此萌物,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是下一瞬從鼻尖湧出的液體讓他的話盡數卡在了喉嚨裡。
殷紅的血液滴落在吃了一半的冰淇淋球上,路明非有點茫然,他還沒反應出發生了什麼,就被楚子航抓住胳膊拽了一個趔趄。
“路明非!”
耳畔的聲音在那一刹那被拉長至天邊,遠遠近近地聽不真切。所視之物,所觸之感,所聽之音,他身旁的一切都在那一聲聲近乎破碎的呼喚中化為虛影。從腦海裡閃過的幾幀畫面快得如光似電,連留給他抓住的機會都沒有。
最後的最後,路明非隻依稀記得,一個黑影和從他手上滑落的冰淇淋重合在了一起。
“啊嘞,怎麼回事?路師兄你怎麼流鼻血了,不會是被過山車吓到了嗎?”夏彌的聲音如玉擊石,像刺破薄霧的那道光,一下就刺激到了路明非停擺的大腦。
路明非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後挪開,貼心的楚子航已經眼疾手快地掏出了紙巾替他捂住了鼻子,他撓了楚子航兩下,示意由他自己來接手。
折騰了好一會,噴湧而出的鼻血終于被止住,對上面前三人各異的神色,路明非吸了吸鼻子,血腥味直沖腦海,提神醒腦的效果都能和薄荷水相提并論了,“可惜師兄買的冰淇淋了。”紙托倒扣在地上,那些沾了血迹的冰淇淋球也早就在夏日陽光的炙烤下融成了一攤水。
“都什麼時候了,還擔心冰淇淋能不能吃,路師兄你的關注點可真奇怪。”夏彌晃着腦袋,滿臉不敢苟同。
路明非尴尬地笑了笑,試圖把這個不太美妙的小插曲搪塞過去,但顯然,有人并不想他這麼做。
“路明非,你還好嗎?”楚子航問。
路明非那脆弱的小心肝又是一顫,這語氣這神态,聽聽,看看,瞧瞧,楚子航要開始拿出獅心會會長的架勢來對付他了,他何錯之有啊,再怎麼也罪不至此。
“沒事沒事,我覺得很好啊,應該沒太大問題。”路明非堆出來的笑容讓他現在的表情顯得分外滑稽,如果不是臉上還有沒擦幹淨的血迹,這句話會更讓人信服。
“……”場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但好在昂熱适時跳出來打了圓場。
“這種情況撐得住嗎,可以坐過山車嗎?”
多年來練就而出的對危險本能的感知催促着路明非快跑,但正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趨吉避兇”也隻能盡量減少損失。
“紳士是不可以掃女孩興的。”昂熱狀似無意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路明非感受着肩膀沉甸甸的重量,不知道是他多心了還是其他原因,他從昂熱的語氣和動作中品出來了點不同尋常的意味。他拉住了想要為他發聲的楚子航,咬牙切齒道:“校長您真的不用威脅我。不就是過山車嗎,我陪師妹去還不成。”
但當真的坐上過山車座椅,路明非就開始後悔了,他又不是飛天英雄也不知道是在逞什麼強。不過讓他感到有點安慰的是坐在他旁邊的楚子航的表情是和他一樣的視死如歸。扣緊了安全鎖,楚子航的手在這個時候伸了過來,握住他的不輕不重的捏了一把。
楚子航的臉色有點發白,但他的眼神看起來重若千斤,“不想坐的話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我可以陪你下去。”
路明非的鼻子忽然酸了一下,這家夥真的太有手段了,明明自己也不樂意坐,卻連“我陪你”這種冠冕堂皇的借口都說的出來,簡直就是插好兄弟的肋兩刀。
報複心裡作祟,但也有可能是單純的想逗這個殺胚玩。路明非湊在楚子航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過山車的事故率很小,但不為零。當這件事将要發生的時候,它就是命中注定的。”
在楚子航轉化為震驚的表情裡,紅燈和警報聲席卷了整個隧道,然後陷入一陣死寂,這趟過山車載着滿座的遊客駛向了他們所不知的,命中注定的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