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夏彌一起？”直達腦門的“推背感”讓路明非攥緊了安全帶，卡塞爾的瘋子屬性果然是一脈相傳的。

“對，和那個新生一起，”昂熱說，“他們好像去了六旗過山車遊樂園，真是年輕人啊，入學前的輔導都能選擇一個這麼浪漫的地方。”

遊樂園？路明非一愣，他沒去過遊樂園，對這種地方的印象隻存在于書和網絡上，大概是摩天輪、過山車、旋轉木馬和冰淇淋、棉花糖的結合體，但總歸是個約會的好地方。和漂亮妹子一塊逛遊樂園，想想都有點心神蕩漾啊。所以比起參加什麼勞什子拍賣會，現在滾回酒店睡個回籠覺對他的精神更好。

“别擔心拍賣，這隻是一次很普通的學習機會。”昂熱微笑，“你們中國人身上總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隻要稍微打扮一下不怯場就能很好的融入進這種場合，後座是給你準備的衣物。”

這是什麼“人靠衣裝馬靠鞍”的委婉說辭嗎？

路明非扭頭看了眼後座，那裡放着個精美的禮盒，打包用的綢緞在光下閃閃發光的，看起來就彌漫着不屬于窮人的貴氣，“校長，您說這話我總覺得是在調侃我。不過隻有衣服充排面夠嗎，就沒有什麼珠寶首飾之類的鎮鎮場子？”

“珠寶和給你準備的裝扮并不相配，裝飾物品我給你選了翡翠。”昂熱說，“你了解珠寶？”

“其實并不。我這種‘窮鬼’階級了解了也沒什麼用。隻不過我師兄送了顆黃鑽給我當生日禮物，很漂亮的一顆。”路明非想起了前腳送他貴重生日禮物後腳卻又跑去陪女孩子逛遊樂園的楚子航，一股莫名的委屈湧上心頭，人家有漂亮師妹相陪，自己卻隻能苦哈哈陪着一把年紀的校長出任務，果然還是命苦。

“楚子航送你黃鑽？”昂熱有些意外。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還是你自己去問吧，比起我，由楚子航親口說會更合适。”

路明非抓了抓頭發，遲鈍如他現在也意識到有些不對了，結婚一般用鑽戒他是知道的，好像是代表着愛情？高中時班裡女同學閑聊他偷聽了一嘴，隻隐約記得這些。那同樣屬于鑽石的黃鑽又代表了什麼？

路明非有點想不明白。

-

芝加哥市政歌劇院。

路明非跟着侍者穿過光線昏暗的通道，衣服上暗繡的祥雲龍紋更顯逼真。昂熱給他準備了套黑色唐裝，他不懂布料，但也深知這衣服價值不菲，普一上身，逼格就顯露出來，神色略做收斂，袖口翻上去一截露出绛紅的内底，沖淡了中國人骨子裡的那點儒雅，多了兩分不羁。

這就是昂熱給他立的人設。中國某個特有錢家族的小少爺，自小受到熏陶培養了點燒錢的愛好等等，總結下來就是個愛湊熱鬧且持續敗家的二世祖。這次來拍賣會就是為了霍霍他爹給他新下達的“指标”，誰讓人家裡不差錢呢，不幹傷天害理的愛搞點拍賣就當是為了培養藝術品位好了。

他維持着臉上不鹹不淡的表情，漠視了富麗堂皇的歌劇院全景，從容不迫的走向了屬于自己的座位。這依然是昂熱給他立的人設，笑得太開心了不行，見過世面的富家子弟不會露出這麼沒品的表情，當然了闆着臉也不合适，這是拍賣會又不是葬禮，臭着臉會顯得格格不入，所以那種雲淡風輕似笑非笑的表情最為合适。好是好，就是他的臉部肌肉都有點僵硬。他在車上調整了好久才達到昂熱的要求，更加深了他對一個人究竟能不能做出集慵懶恣意漠視一切為一體的表情的懷疑。

燈依次熄滅，最後隻剩下穹頂中央的巨型枝狀吊燈還亮着，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從大幕後走了出來。

“女士們先生們，索斯比定向拍賣會2010年夏季芝加哥文化之旅拍賣會将在五分鐘後開始，我是這次的拍賣師，請握好你們的号牌，不要錯過你們心儀的東西，因為接下來我們将競拍的東西，每一件都獨一無二。”拍賣師頓了頓，“那麼現在，天黑請閉眼。”

路明非愣了一瞬，擡眼向台上看去，這不是拍賣會嗎，怎麼一股子殺人遊戲的味道。冰陽綠的翡翠珠鍊繞在手間，随着他的動作晃動。而除他外的賓客們都閉上了眼睛，微微低頭。

“天亮了，請睜眼！”

所有人在同一刻睜眼，一瞬間仿佛歌劇院中重又燈火通明，但是照亮這裡的不再是水晶吊燈，而是……數百對金色的眼瞳！

這是群龍的盛宴。

“可以借過一下麼？”旁邊傳來低沉冷峻的聲音。

路明非一扭頭，旁邊一雙明燈似的金色瞳子。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他遲到了。上下掃了來者兩眼，路明非忍不住在心裡咋舌，沒楚子航好看，不管是長相還是黃金瞳。

對方一愣，瞳光更加熾烈，仿佛有金色刀刃在眼底凝聚。

路明非略微後傾，摸不清楚這人什麼路數，要不是他手上拿的是後面一長串0的翡翠，光看這男人一副想拿黃金瞳吓他的模樣，他早就一下子抽上去了。

“很低調啊。”對方忽然啧啧贊歎，瞳孔裡的金色略微黯淡，友好地伸出手來，“羅馬裡奧·唐森，叫我Roma就好了。”

路明非有點汗顔，這是低調不低調的問題嗎？那是他一不知道有這個規矩二不知道怎麼憋黃金瞳好吧。他打了個請坐的手勢意思了一下，忽略了男人伸出的手掌。

“從有這類拍賣會開始，就有人為了炫耀自己的血統純度而點燃黃金瞳，想在對視的時候給别人壓力，”唐森也不在意路明非這種說得上沒禮貌的行為，他在路明非身旁坐下，壓低了聲音，“最後人人都點燃黃金瞳，弄得好像化裝舞會。可是很難免俗，在這裡大家看重的就是血統，好像沒有黃金瞳，血統都不會被承認了似的，”唐森嗤笑，“我覺得還是你這樣好，自然，放松，來這裡畢竟是為自己喜歡的東西。花錢圖個開心，幾個小時點燃黃金瞳，結束後總是累得不行。”

“地方不大規矩不少。”路明非嘟囔。

“哦？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評價。”唐森又看了一眼這個大男孩，中式的裝扮，低調但絕不普通，脖子上挂着的無事牌不提，單是手上的那串翡翠珠鍊，絕對是拍賣會級别的品質，“以前沒見過你，新入行？”

“算是吧，呆在家裡閑得不行，老爺子就讓我出來玩玩。”路明非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硬是把那串翡翠當成手串盤了起來，要不怎說是高級貨呢，手感就是不一般。

唐森點了點頭，看這人的動作，他有點想高呼暴殄天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