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猜想落入實質，這是現實之外的另一重空間。那這個破碎的窗子是什麼？兩重空間的交界嗎？

而在路明非要細細觀察的時候，一股冷意爬上後頸，直覺告訴他要盡快遠離。

他後退兩步，剛剛被觸摸過的屏障在瞬間爬上蛛網般的裂痕。

路明非心中警鈴大作，還沒等他逃離，那道看不到的屏障就如同遭受重擊那樣向内炸裂開來。

“危險！有危險！”伴随着弗洛德的呼喊，一陣極其強烈的罡風襲向了路明非，近乎要将他掀飛出去。

這襲擊來得突然，路明非重心失衡止不住地後退，在他将要仰面倒地的那刻，肌肉記憶先于大腦，他一個受身加翻滾卸去力道，單膝跪地呈防備姿态，右手的玄光早已反手橫檔至身前。

“弗洛德！”路明非大喊，但沒人回應。

他愕然回頭，就看到弗洛德身形扭曲，像是被一股力量撕扯，接着是“嘭”的一聲，像不甚飽滿的氣球被捏炸那樣，弗洛德消散在了空中。

“噼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呼嘯而入的風聲中格外突兀。

路明非僵硬一瞬，向身後摸去，隔着粗粝的質感，他摸到了，那個被他放置在布包側袋的、寄宿着弗洛德魂體的木牌斷成了兩截。

他瞳孔縮緊。耳中的風聲似乎停了，在一片寂靜中，隻有他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如擂鼓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草！”路明非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站直了身子，直視着不斷有風湧入的破窗緩慢後退。

這鬼地方到底是哪兒啊！

風聲逐漸變得尖銳，仔細聽還能聽出其中夾雜着尖細的笑聲和混亂的呓語。

腦袋像是被針紮了一般，被他忽略已久的疼痛再次襲來，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像是有東西在用斧子劈砍他的腦球。路明非握緊了玄光的劍柄。

這時，震雷聲突然炸響，閃電垂直劈下，亮起的電光躍進屋内，銀光炸開，短暫壓制了屋内靜谧的暖色。

閃電像是劈開了什麼東西，漸大的雨聲取代了呼嘯的風聲，空氣中多了一股濕潤的氣息。

那是暴雨帶來的沉悶，是夾帶着死氣的混沌。

有其他東西入侵了這個空間。

路明非近乎在一瞬間反應了過來，他沖向了離他隻有幾步遠的房門，在他逃離房間的下一秒，他身後的門“咣當”一聲合上了。

風聲，雨聲，還有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被逐一隔絕，但那種他所讨厭的潮濕氣味如影随形。

這事沒完。路明非心道不好，他剛緩了兩口氣，就察覺到了來自頭頂的光亮漸弱，不詳之感迫近，在燈光熄滅之前，他順着來時的路狂奔而去。

電梯，那台沒有閉合的電梯，那台看似給他留足了後路的電梯。

來時幾步就能走到頭的距離這個時候卻顯得無比遙遠。路明非這個時候無比痛恨自己身為S級，卻沒有S級該有的身體素質。

他拐入最後一個走廊，面前就是電梯間。

但是……

那台安安靜靜停在21層的電梯，它當着路明非的面，緩緩合上了門，然後亮起了下行标志。

路明非雙腿一軟，差點一個滑跪給它跪下了。但下一瞬，他連忙一個急刹停住了腳步。

就如同電梯毫無征兆就下行那樣，它上方照明用的那盞燈也莫名其妙地熄滅了。

路明非暫時沒有心思追究是不是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才導緻他這麼倒黴，他反身跑了兩步，探頭看向自己跑來時的那條路。

那是一個連鎖反應，頂上的燈自後向前逐漸熄滅。可能是幾秒鐘，但也可能是幾分鐘，電梯間走道外的最後一盞燈也熄滅了。

路明非站在明暗交界處處，直覺告訴他黑暗才是真正的危險之地。即使是無光，也不該透出這麼濃重的黑。

他後退幾步，靠在了牆上。這條走廊裡隻有四盞燈，盡頭屬于電梯的那盞已經熄滅，他現在正站在剩下的三盞燈中間。

這感覺說熟悉還真熟悉，學院裡那條燈下黑的走廊他可是躲過兩次了，但這次還真不同，隻要“燈下黑”，他可能就完蛋了。

要不再掙紮一下？

路明非從包裡翻出毛筆，照明用的符箓他沒有成品，畢竟都什麼年代了，他又不去那黑咕隆咚的地方怎麼會準備這玩意。

筆走龍蛇，路明非一口氣在牆上畫了三個大大的符書。畢竟在符紙上畫的照明範圍有限，就像個電燈泡，還不如直接畫在牆上，讓整面牆變成巨型光源。

完事的路明非拍了拍牆面，看着發着淡光的牆面語重心長，“我的小命就靠你們了。”然後就繼續靠牆等死。

倒不是說他不想掙紮，問題是他壓根不清楚他面對的是什麼東西。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行動前他還信誓旦旦地說什麼備選方案他來沒問題，結果這還沒真正出手，就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被“未知”斬落馬下。

未知嗎？路明非靈光一現。

“路鳴澤？”他對着空氣開口，但是那個每次都喊着他“哥哥”然後在他需要或者不需要的場合出場的小魔鬼并沒有回應。

召喚獸居然也會失靈嗎？

路明非搖了搖頭。不過說來也是，如果路鳴澤能感知到他的情況，應該在他遇到危險的那一刹那就沖過來笑眯眯地問他，“哥哥，要交易嗎？”，就像在火車南站那樣，着急跳腳地喊，“你算什麼東西，敢和我搶哥哥。”

就是不知道路鳴澤在知道他這麼離譜的死法後會不會為他難過，還是說是會為那三筆未完成的交易難過？

路明非歎了口氣。

還有楚子航，他那個殺胚師兄。既八婆又悶騷，隔壁恺撒都快抱得美人歸了，他還是孤家寡人的一個，明明長了一副那樣好看的相貌，卻連花邊新聞都沒怎麼傳。

哦，也不對，是有過的。比如和曾經公開澄清過的蘇茜還有……和一直任由事情發酵從不澄清的他。

細數起來還真是，他到學院之後就一直被迫和楚子航捆綁。是他的空降斬斷了楚子航的女人緣啊！

不過楚子航真的有女人緣這東西嗎？學院的姑娘應該大部分都是聞殺胚喪膽的吧……

還有一點，他不澄清就算了，那是因為芬格爾說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澄清機會，那為什麼楚子航不出來澄清呢？雖說依照殺胚的性格應該不在意這種花邊新聞，但是看他曾經和蘇茜澄清的速度來，說不在意其實也是會在意一點的吧。

難不成是因為他？

校論壇有過一個搞笑貼，裡面有句調侃說“守身如玉的超A級獅心會會長楚子航的論壇初夜獻給了S級新生路明非”。這确實是在陳述事實，楚子航首次在校論壇留言是在評論區為他沖鋒陷陣，兩次。

那楚子航對他未免也太好過頭了吧。

旁邊的燈熄滅了，路明非瞥了一眼又往旁邊挪了兩步，說實話，他希望可以晚點死，但如果有選擇，他更想活着。

任務途中死掉的話挺讓人難過的。分别前還在說注意安全，沒說再見就是怕成為永别，要是他真折在這裡，那得對楚子航造成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還未道别就成了永别。

路明非砸吧了兩下嘴，像是幼時偷吃到了蜜糖，可是這次卻感覺甜中帶澀，他搓了把自己的臉。

真邪門。

他活了整整19年，可供回憶的事情明明有那麼多，可這都快走進生命的倒計時了，他腦子裡想得最多的居然是一個名為“楚子航”的男人，連他那消失多年的爹媽都沒這待遇。

路明非擡頭看着那盞逐漸昏暗的燈。

“哈哈……”

他忽然低聲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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