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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的人聲伴随着尖細的孩童聲傳入耳中,路明非睜眼,入眼是一片純白之色,他維持着入睡前的姿勢躺倒在虛無之中。
是熟悉的夢境和熟悉的配方。路明非愣了兩秒,像是被鬼纏上一樣整天做夢真的不會神經衰弱嗎?
不過既是常來常新,他免不得要爬起來溜兩圈,再怎麼說也要探聽一下虛實。
周圍沒什麼特别的東西,除了那純白的霧氣就是腳下的虛無之境。隻不過那陣陣對話聲愈發清晰,孩童的聲音稚嫩尖細言語不詳,聽得出尚在咿呀學語之期,可那道溫柔的聲音很耳熟,聽着像是那位神神叨叨的梅耶爾。
這次的夢境給他整出來個花活,摸不清底細的路明非被迫盤腿坐下,他期待着有什麼東西能給他點指引,依照着之前的經驗,他不會夢到毫無意義的内容。
那陣陣對話聲中也提煉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路明非總覺得自己像是誤入了幼稚園,畢竟你說一句我學一句的情節真的很想是老師在教孩子們說話。就是不知道,太古時期的存在是不是也會有帶孩子的煩惱。
時至今日,路明非仍确定不了梅耶爾和玄初兩兄弟的真實身份。無論是龍族曆史還是他所知的神話傳說,裡面都沒有可以和他們對的上号的存在。神話傳說本就異化了龍族的存在,用此來考究和他們同時期的存在多少都有點不太合适。
沒等路明非繼續發散思維,周身的霧氣驟然開始翻騰,他一個翻身就從地上爬起來,借由氣浪的指引向前跑去,不多時,眼前豁然開朗,他在盡頭看見了對坐的兩人。
那是一片花圃,花架圍繞,中間被栅欄隔出一小片區域,桌、凳、茶盞樣樣俱全。石凳上坐着的是玄初,梅耶爾則用一個十分考驗平衡的姿勢蹲在旁邊的花架上。
“星象生變,這世道要亂了。”梅耶爾長長的衣擺垂下,開了智的靈四下追逐着他翻飛的衣擺。
“不是早就亂了嗎。貪欲伊始,結局就已注定。”
“就是不知究竟何方占了個貪字。”梅耶爾抖了下衣擺,從花架上跳下,順勢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我還記得你剛到靈界,無聊時就喜歡觀察世界,命運的脈絡看多了不覺得無聊麼?”
“還好,所以我現在看人更多些。”
“你居然也會看人?”梅耶爾訝異。
玄初點點頭,“他們的生命很短暫,弟弟說看他們就像在看小花小草。”
是很孩子氣的發言。
“小花小草嗎……”梅耶爾的笑含了深意,“所以漫長的時間讓你感到孤獨了?你是在懷念當初感受到的那點溫暖嗎?”
“什麼意思?”
“你對那個人類部族過分關注了。”梅耶爾說,“元清不提,但是我想問,是什麼讓你對他們如此感興趣。”
玄初沉默了,“我隻是覺得他們頗受世界偏愛。”
“不,不是偏愛。”梅耶爾反駁,“那是平衡。”
“平衡?”
“平衡權重是維持穩定的唯一手段,他們所得皆為神恩。”對于這個話題,梅耶爾似是不想多說,他話鋒一轉又問,“所以你救的那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提到這裡,玄初柔和的表情冷淡下來,“那些不知死活的龍都有膽子跑來你的地盤上撒野了,他們的王都不敢這麼放肆,我順手救個孩子不是很正常麼,當年你不也是這樣在冰天雪地裡把我們撿回來的嗎。”
“牙尖嘴利。”梅耶爾笑道,“原因不止這麼簡單吧。”
玄初擡起手,掌心向上,淡金色的光團在他手中凝聚,化為一個女人的模樣後又被打散,“那孩子的母親你也曾見過的,在曾經的某一刻,她的意識來到過靈界,隻不過她自己不知道罷了。”
“你也說了,她是受世界偏愛的人,這樣的人總是會有些特别。”梅耶爾雙手一攤,“所以這才是你連帶着對她的部族那麼關注的原因。”
玄初愣住,過了許久才開口,聲音略有幾分失真,“可能吧……”
“那我就更好奇了,人類的訴求傳向世界,你從未插手過。可是瀕死的她究竟許諾了什麼條件,你攔下了她的訴求不說,甚至還這麼無條件的出手幫助。”
玄初聽到這裡忽然笑了,他嘴角上挑,像是很久沒有笑過一樣,僵硬的活像木偶,“你猜。”
在一旁看戲看的津津有味的路明非莫名膽寒,玄初的笑怎麼看怎麼詭異,像是一個按照指令行動的機器,語氣神态動作甚至是唇角上揚的弧度都像是被精心雕琢而成,完美但缺少一股專屬于人的靈性,顯得格外死闆。
恐怖谷效應。
想到這點的路明非心都涼了半截。他更願意相信那是自己的錯覺,而不是玄初出了問題,畢竟梅耶爾看起來一切正常。
可是越是不去想,那不受控制的思緒就想的更多。最後路明非實在沒辦法,隻好挪了兩步跑去玄初的側後方,看不見的話就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剩下的隻要忽悠自己忘掉剛才的想法就行。
“我猜那個孩子才是關鍵點,所以他有什麼特别的?”梅耶爾興緻勃勃,似是不問出點什麼不會罷休。
玄初歎了口氣,“他的命運被隐藏了。”
“你若是願意,就連那位存在的命運都可窺得一二,可你居然看不到一個人類的。”梅耶爾一愣,随即又問,“你看得到你和元清的嗎?”
“世界樹都沒有記錄,我自是看不到的。”
“所以,你應該也明白了,”梅耶爾雙手一攤,“你就是命運本身,以你的位格都看不透的隻有一種可能,是你影響了他,糾纏之下,他的命運被世界隐藏了。”
劇情發展到這裡,路明非臉色十分之精彩,說什麼命運本身,還說命運糾纏,你怎麼不直接挑明說他們兩個是天造地設命中注定的一對。
“可我也看不到你的。”玄初說。
“那不一樣。我本不該存在。我卻因你而存在。”梅耶爾神神叨叨的說了兩句,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起身走直玄初身側,狀似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腦袋,“看客入局乃大忌,司命更甚之,不過我尊重你所有的想法。所以,不要後悔你所做出的決定,也不要對此感到遺憾,司命本沒有選擇,這注定了你隻能一直走下去。”
梅耶爾單手搭着玄初肩膀,微微俯身,另一隻手拂過石桌桌面,聲音很輕,“人類的壽命很短暫,所以趁他還有時間,趁你還有機會……”
呦呵,這還準備搞養成系啊。再往後的劇情發展真的不會變成某些buff疊滿的不可言說的禁忌之戀嗎?這還不如也去搞偷偷觀察默默暗戀的古早言情戲碼。
……等等,他為什麼要說‘也’?
路明非八卦之心頓起,可是再往後的對話他就聽不到了,梅耶爾坐回石凳,看得見他的嘴巴一張一合,但沒有聲音傳來,甚至連他的面容都像是隔了層紗,唇語技能也施展失敗。
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想着梅耶爾先前拂桌面的動作,路明非隻能探頭去看他究竟搞了什麼幺蛾子。
好在他這個位置站的不錯,稍微一探頭就看得見石桌台面——石桌中心敞着一片水波粼粼的區域,其中依稀可見景象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