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到地下停車場,把車開出來,車子悠悠向家的方向開去。
路上,祁歡選了好半天的照片,把好看的都傳進了家庭的小群聊裡,莊森芽翻了翻,又從中選了幾張保存下來。
兩人坐在後座上,諾特斯探過頭來,“我也要。”
幾人裡,他隻有莊森芽的聯系方式,隻能眼巴巴等她施舍。
莊森芽沒在這點上為難他,把和諾特斯有關的照片一股腦發過去,一時間,車裡響起的全是新消息提示的手機鈴聲,好不熱鬧。
這下,莊森芽才有空仔細看那些照片。
她不是很擅長被拍照,無論哪張照片上,自己的表情看起來都差不多,唯一有所變化的就是和諾特斯一起拍的那幾張,惱怒攀上了她的臉龐,使整個人都變得生動了起來。
而諾特斯也的确像他說的那樣沒有直接溶解在黑夜裡,是她錯怪他的膚色了,以為他會隻剩一雙眼睛飄在半空,像靈異事件一樣,但其實不是。
深色的皮膚隻是顯得色調更暗而已,他清晰的輪廓被相機捕捉,變成棕色的眼睛熠熠生輝,飄雪墜落,零星幾顆,不知為何,整幅畫面帶着一種很強烈的故事感。
無論是黑夜還是黑夜的風,都仿佛和他相處得十分融洽,就好似他從遠方而來,也将随風而去。
莊森芽原本沒打算保存和諾特斯一起拍的那些照片,可奈何,它們實在是有着極其耐人尋味的藝術性,不留存下來的話,感覺都對不起自己的漫畫事業。這些照片都可以在将來的某一刻變成靈感,融進創作之中。
于是她側過身來,不着痕迹地用手機背面沖着旁邊的人,悄悄把那些照片都保存了下來。
隻是為了藝術參考……隻是為了藝術參考……
她在心裡如此對自己說。
“她爸,你說我們明天再帶着他們玩什麼呢。”副駕駛的祁歡意猶未盡,已經開始計劃起明日的行程了。
聽到這裡,莊森芽連忙打斷她,“媽,我還要學習呢。”
“哦,對,我差點都給忘了。”祁歡十分心大地說。
莊森芽癟癟嘴,感覺有點無奈。
祁歡從小到大對自家女兒的教育理念就是,學習差不多就行,别太拉胯,但也别累着,快樂是第一位的,其他什麼都可以往後排。
老爸莊洪成雖然更加嚴格一點,但還不到望子成龍的程度,隻是會用各種各樣的誘惑鼓勵莊森芽考到更好的名次,比如如果進了班級前十就讓她自選一件心儀的禮物,通過這樣的方式激勵她學業進步。
歸根究底,夫妻倆對女兒的要求都不算太高,尤其是祁歡,偶爾會發表一些‘這個學是非上不可嗎’之類的言論,弄得有時候莊森芽感覺自己學習都是罪過。
至于為什麼會這麼寬松,可能是因為老媽沒上過大學,但成年之後就開始自己出去打拼了,如果不是因為公司的經濟狀況出了問題,她比她那屆的同齡人要過得好上許多,故而也不怎麼看得上所謂的學校教育。
車輛慢悠悠地行駛着,最終開進了小區之中。
回到家,收拾一番之後,也快到了睡覺的時間。
倦鳥歸巢,莊森芽回到自己的卧室,卻發現諾特斯也跟着鑽了進來。
她坐在床頭,一副女主人的架勢,“你進來幹什麼,客廳不都給你搭好床鋪了嗎?”
諾特斯拉開桌前的人體工學椅,他似乎有什麼話要說,猶豫了半響才開口,“有時間的話……最好帶你爸去看看頸椎。”
聽他這麼說,莊森芽反應了片刻,而後緊盯着神情認真的諾特斯,這才發覺他不是在開玩笑,心情頓時有些緊張了起來,她反問道:“怎麼了,什麼意思,我爸怎麼了?”
“應該不是什麼大毛病,隻是剛才看他走路,姿勢有點不對勁。”
莊森芽回想了一番,印象裡,莊洪成這些年的确越來越憔悴了,脊背也越來越彎,這些都是因為他操忙于公司的事情,但她沒從老爹的走路姿勢看出什麼異常。
可諾特斯這麼說,不免讓人人心惶惶。
“我雖然不是什麼醫者,但大概能感知到問題在哪。”諾特斯目光誠懇地盯着莊森芽,“如果你允許我與他‘共體’的話。”
‘共體’,諾特斯能力的一種,莊森芽清楚這是怎樣的技藝,說明都躺在她備忘錄的設定書上。
當他處于隐身狀态下,與其他物質重疊時,有兩種選擇,分别對應兩種不同的能力,一是‘侵占’,二是‘共體’。
前者是破壞性的攻擊手段,通過占據對方空間的方式,搗毀目标的結構,如果是物件則會變形,如果是人體則會破洞流血;而後者則是無任何副作用的感知手段,他很少使用,這個能力能讓他獲得重疊物件的狀态認知,人體也不在話下。
莊森芽記得很久之前,久到剛入學的時候,有一次她胃病犯了,倒在酒店的床上流冷汗。
好巧不巧,那個時候諾特斯找上了門來,蹲在她卧倒的床前,十分吓人地直接用手穿過她的腹部,僅僅是通過這樣,他似乎便得知了她的胃有毛病,那之後還體貼地留下了一袋子特效藥。
莊森芽親身體會過‘共體’,的确沒什麼感覺,對身體也沒有絲毫損傷。
但她有點猶豫。
‘共體’和‘侵占’的發動條件是一樣的,都需要諾特斯自身與其他物質重疊,而究竟發揮破壞的能力,還是感知的能力,其決定權完全掌握在使用者的手中。
也就是說,一念之差,他可能發動攻擊,也有可能相安無事。
那畢竟是自己的父親,莊森芽不敢冒太大的風險。
可諾特斯的話萦繞在心頭,讓人耿耿于懷。
要是真的有什麼毛病怎麼辦?
直接勸老爸去醫院?她覺得可能性不大,拿不出理由的話,誰也不會沒什麼毛病就往醫院跑。
而且老爸那個喜歡逞能的脾氣,肯定一口咬死自己的身體十分健康,沒有什麼症狀是絕對不會低頭的。
莊森芽審慎地盯着諾特斯,臉色嚴肅,打量着對方,審度着他的誠意。
而諾特斯一直以一副想要幫忙的坦率神情看着她,似乎不懼将自己的心思剖開來給她看。
她在其中未見一絲虛僞。
片刻之後,莊森芽垂下視線,從自己的背包裡把那綠瑩瑩的石劍醇吊墜翻了出來,攥在手心。
把它遞出去,但又在半路停住,她說:“隻是臨時還給你,用完了還要還回來。”
“沒問題。”對方爽快地答應。
石劍醇回到諾特斯的手中,它開始散發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