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郢感覺氣從中來,他想起之前她會不讓他睡覺,硬拉着他給她講書,亦或者是她會和他分享她寫的故事,現在用不上他了,就一句話給他撇的幹幹淨淨。
“怎麼不關我的事?”他呵笑一聲,“你要辦的戲班子我也有參與,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簽過一份書契。”
這話提醒了紀桑。對啊,夏侯郢目前還是她的合夥人,讓他幫忙本來就是理所應當。她已經擔任了導演、編劇甚至制片人的工作,總不能他隻出錢,一點兒活不幹就坐享其成等着銀子入賬吧。
權利與義務要相互統一。
紀桑豁然開朗,對夏侯郢點點頭,“你說得對,公私要分明。這是定稿劇本,你謄抄一份。”
但夏侯郢确實沒想到紀桑會讓他抄寫劇本,公子脾氣又上來了,“你使喚人倒是幹脆。”
“因為我已經寫過了啊,既然我們是合作夥伴,什麼事都要公平。”
夏侯郢看了她片刻,妥協說道,“給我吧。”
紀桑說:“這個你應該看不懂,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去找你,我一邊讀你一邊寫。”
夏侯郢近幾日一直在為太子失蹤的事愁眉不展,常常出去就是一整天,和玄衛一起尋找元徵的下落,可紀桑這麼一問,他脫口而出,“就現在吧。”
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回空山堂,夏侯郢坐在書桌後面,紀桑雙手撐在桌子邊緣,立在一旁給他念劇本。
“唉!等一下,等一下!”
夏侯郢剛蘸好墨,準備下筆,紀桑突然連喊了兩聲制止了他,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她提醒道,“寫的時候要一筆一劃寫清楚,千萬不要寫什麼行書草書啊,那種看不懂的字,我還要拿給别人看呢。”
“還有什麼?”
“沒了沒了,你寫吧。”紀桑示意他繼續,然後盯着他下筆時的動作,“先寫’一’,然後空一格寫’花園’,再空一格寫’日’,最後寫‘外’。”紀桑時不時抻着脖子去檢查,“嗯,對。接下來另起一行,寫‘花園内,祝英台正在賞花’。”
夏侯郢喜行書,應紀桑的要求,他收斂了平日鋒芒畢露的行書風骨,但仍帶着幾分自然的勁道,筆鋒收尾處幹淨利落,字體端正整齊。
偶爾,夏侯郢還會給她提出一點意見,紀桑思索後認為合理就會當即改掉台詞。直到天黑,兩個人才将劇本謄抄完。
七八張紙散落在桌子上,紀桑收拾着修改好的劇本,随口問他,“你有沒有看出來這個故事想講什麼?”
“一個生不能同衾,死亦相随的浪漫悲情故事。”
“也差不多吧。”紀桑點頭,“就是鼓勵人們打破傳統束縛,勇敢對抗封建世俗,追求自由戀愛,而不是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種封建糟粕。”
“自由戀愛?”夏侯郢從小到大,都沒有過這種認知。
“是啊”紀桑忍不住吐槽,“你們這種包辦婚姻真的太恐怖了,要是讓我和一個從來沒見過的男人結婚,我甯願自殺。”
夏侯郢遲疑片刻,問她,“在你們那裡,是怎麼成親的?”
紀桑收集好了紙張,正在看内容将頁數按順序碼好,絲毫沒注意到夏侯郢說的話,她想都沒想,說,“大部分人都是先談戀愛呗,交往之後覺得合适才結婚的,如果不合适那就分手,再找下一個人談。”
夏侯郢問:“什麼是談戀愛?”
“就是兩個人在一起約會。”紀桑頓了一下又補充說,“比如一起出去吃飯,遊玩之類的,反正兩個人要在一起,通過做這些事情慢慢加深感情,了解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和自己是不是合适以及思考對方是不是值得托付終生,大概這樣吧。”
“那你談過戀愛嗎?”夏侯郢突然問。
“當然談過啊。”
“和誰?”夏侯郢擡眼看着她,問,“我擔?”
紀桑笑出聲,“當然不是,你怎麼還記着那個人啊?不要再提他了,他和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那是誰?”
紀桑将兩份劇本歸攏好,瞥了他一眼,“和你有什麼關系?”
“你還在生氣。”他黯下眼神。
紀桑正色道:“夏侯郢,一碼事歸一碼事。”
她舉起那一沓劇本,晃了晃,“涉及到戲班子的是公事,其餘都是私事。不過鑒于你之前的态度和要求,我認為我們在私事上不需要有什麼交流。”
紀桑沒再給夏侯郢說話的機會,她直接離開了。
入了夜,紀桑又将下午修改的那份現代版定稿抄了一份。這裡沒有電腦,也沒有鉛筆之類的,她不會寫毛筆寫,因為掌握不好力度,拿着最細的勾線筆寫出的字也是又粗又醜,又加上握着筆杆子三個小時,手腕酸痛。
紀桑對比着夏侯郢寫的那版劇本,越看越挫敗,難道以後就要這樣生活嗎。
“沒逝的,沒逝的!紀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戲班子辦起來,你的人生馬上就要重新開始了。”她強行樂觀地安慰自己,又拿起一張空白的紙,寫了大大的兩個字:終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