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早知貴妃美緻禍水之名,然绮羅香翩然而至,金鳳出雲點金滾玉步搖尚且壓不住那瓊姿花貌的光彩,方知傳言實在非虛。
李德妃面對夾槍帶棒的問候也不惱:“本宮瞧着手藝是不錯,到底也是名滿帝都的好繡坊。貴妃妹妹今日有暇,不若也讓她們做件流雲裙,想必自會别有一番宮外的風采。”
說罷,她起身讓出主座。
乍聽之下,後宮裡頂尊貴的兩位娘娘似乎有些陰陽怪氣地别苗頭,貴妃勢強而德妃勢弱。
但是,嶽銀朱與姚醉藍對視一刹,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猶疑。她袖下雙手難以自抑地緊握,又克制着很快松開。
也不必說别的,隻看無需德妃吩咐,宮人便手腳麻利地看茶,衍慶宮上上下下無人被貴妃的陡然到訪打亂陣腳,便知貴妃定是此處的常客。
“那德妃姐姐做了什麼式樣?”豔若桃李的美人倚着靠背,秋波蕩漾的雙瞳在殿中二人身上懶懶地打着旋兒。
“還真是差點兒忘了,”德妃也将目光投駐過去,微微笑道,“那便給本宮做一身她這樣的墨綠色織錦裙,上邊用金銀線繡上睡蓮,仔細些。一會兒讓人拿件舊衣給你,比照着來。”
姚醉藍連忙點頭稱是。
倒是惹得夏貴妃嫣然淺笑:“姐姐也不說打賞些東西,萬一傳将出去别人要笑話你。丹若,把本宮帶來的那套赤金鑲紅寶石的頭面賞給這位——”
“民女姓姚,是平康坊裡繡華閣的掌櫃。先帝在時,家母曾任尚功局司制。”
“就賞給這位姚掌櫃罷。原本想送給姐姐的,如今便拿它替姐姐賞人了,可行?”
李德妃擱下茶盞,起身随意行了個禮:“妹妹思慮周全,自是應當。本宮乏了,先回去小憩片刻,你們幾人便在此給貴妃裁衣裳罷。弄眉,叫宮裡的人都别礙着貴妃的眼,去得遠些。”
“是,娘娘。”
姚醉藍上前接過丹若遞來的托盤,俯身謝恩。
嶽銀朱正待側避,卻見金鑲東珠耳墜輕蕩,盈盈狐目朝向自己而來,立時下拜:“民女姓嶽,名銀朱,亦是繡華閣掌櫃。願娘娘鳳體金安,福澤千年。”
“喔?可是寫出《高士詠》的那位大雍第一才女?”貴妃玉手輕扶三翅莺羽鎏金發冠,“近來你的才名正盛,連本宮居于深宮都有所耳聞,想來真是有些本事。”
嶽銀朱這才發覺她頭頂那巧奪天工的發冠,裝扮豪奢,與德妃的内斂全然不同。
原來真有如此美人,娉婷絕世,金器玉飾與她相撞隻得失去光彩。
她壓下心頭慨歎,自謙道:“當不得娘娘謬贊。民女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正所謂文無第一,誰能評個一二呢?”
正殿唯有一侍女并一内侍側立,其餘人皆退出門外,顯得空曠異常。
“嶽銀朱,你何必說些推辭的假話,誰人不知你背靠平陽郡夫人,身後有定國公撐腰。滿帝都的閨秀哪有一個敢搶你的風頭,啊?”
“民女父母皆去,幸得平陽郡夫人看重,方才得至今日。帝都閨秀各有所長,我也隻是多了些許運氣。”銀朱低眉斂目,不卑不亢。
柔荑托起内雕花鳥琉璃盞,抿茶入口:“德妃倒沒有胡言,你這身裙子是不錯,隻是太過簡素,少了幾分奢華氣度。走上前來,讓本宮細看看。”
嶽銀朱将交疊的手松開,雙臂微展,使得寬袖輕落,步履漸近上首的紅漆描金雲龍紋交椅。
“再近些。領口繡的這是什麼紋樣?”
她垂首上前,細聲答:“是竹葉與流雲。姚姐姐将二者結合,尚且是新鮮的圖樣。”
卻聽耳側有蜜聲壓低:
“去查與定國公府内部有幹系之人。五月初八左右。”
“司徒梁此人絕非善類,望國公小心留意,衛尉寺要有大事,隻可惜究竟為何我并不知曉。”
“皇後姐姐的雙劍及劍鞘皆存,不染劍國公已取走,無相劍由我私藏,讓國公不必擔憂。”
“如果可以,替我給輔國大将軍與容慎姐姐上柱香。”
嶽銀朱神色一凜,腳下輕轉狀似展現裙擺:“多虧了你,此事國公已心中有數。但宮中不比宮外,你務必當心,當以保全自己為上。”
“你們究竟有沒有心竅,怎可如此輕信于我?帝都不是北關,謹慎才能存活!”帶着壓不住的驚疑與急迫。
“夏氏與容氏有血仇,夏貴妃與容皇後難道就不能是知己?姐姐,貴妃之位不值一提,我隻想問問你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