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寥寥幾句,楊老闆頗覺此人身份不凡,而今出言提及夏家,才真令她頓感不妙,口氣頓時軟和得不行:“帝都姓夏的人家多了去了,您所說的是哪一家呢?”
話音剛落,容二擡手拔劍,徑直走過去擋在門口。
容一則侍立在側,冷嗤道:“别給爺裝傻。主子雖願意給你幾分薄面,可我們手中的刀劍無眼,但凡出了鞘可就是要沾血的。”
連祁隐都取出手帕擦幹淨點心碎屑,淡然出聲:“聽聞夏家大房的小少爺常往清吟小班來,且夏家既出了貴妃又出了太傅,原來楊老闆這麼顯赫的家族也敢忘記啊。”
惹得容暄心下失笑:真是愈加長進了。
楊三娘久在人情場讨生活,霎時明白這是來尋夏家小少爺麻煩的。可夏家那樣的龐然大物哪裡是她能得罪得起的?隻是,眼前一個不好更是有性命之危。
她舉袖輕擦額角汗珠,賠笑道:“我自然知曉,方才隻是一時恍惚沒想起來,請貴客見諒。夏少爺确實是常客,可與我們樓裡無甚關系,此刻也不在樓中,您合該去夏府尋人啊!”
段正明得了眼神,極力按捺胸膛焦心的火,厲聲詢問:“你可曾見過一個十歲的女子?她應當穿着石榴紅的素面妝花小襖,戴着銀累絲耳墜,脖子上還有家傳的銀鎖。她不算是皮膚白皙,但是眼睛圓圓,鼻頭微翹,很是可愛。夏小少爺是否把她帶來了這裡?”
楊老闆一臉怔愣。
容暄倚靠座中,長臂懶懶散散地搭在椅邊,眼皮微掀帶了些倦意:“楊老闆糊弄得太敷衍了罷。爺殺過的人比你樓裡的姑娘下人加起來都多,你老實說了,也能少吃些苦頭。”
祁隐不感興趣地低頭,取杯撒了些粉末,随後傾倒酒液于内,嗅了嗅。
容一倒是順勢将腰間匕首拔出來把玩,鋒利寒光映照着屋内燈火,閃得心有疑窦之人愈加驚慌。
“您諸位聰慧過人,我楊三娘實在佩服。隻是我雖見過此女,也未曾交談,不知她去向何處。是以不想惹禍上身,才假作不知的。還請您饒命!”
段正明聞言顯然有些絕望,被容一輕拍了拍肩膀,才勉強撐住身子。
“你當真不知此女何在?”容二抱劍倚門。
楊老闆連忙回首,低聲讨饒:“當真!當真!”
“铮”的一聲,匕首擦着她的耳側飛過,斬斷耳墜絲線,深深插入牆内。她瞬間花容失色,以怪異之姿僵住不敢亂動。
卻見容二直接拉開包房的門,門外貼着的女子瞬間被衆人注目,可除楊老闆與段正明外竟無人面露驚色。
此女身量纖纖,新月籠眉,春桃拂臉,自有嬌嫩之美貌。她步态袅娜,緩緩入房,團蝶百花煙霧鳳尾裙倒真如鳳尾般搖曳生姿。
“如夢,哪個不開眼的把你喚來了?貴客還未點人,你提早擾了人家興緻,還不速速賠禮退出去!”楊三娘連害怕都顧不上了,悄悄使着眼色。
“行了,難道你以為能查到此處的人還能被你遮掩過去?”名喚如夢的姑娘卻絲毫不領情,直接嗆聲回去。
倒是個與外貌大不相同的潑辣性格。
她沒有行禮之意,直言道:“您幾位不必為難楊媽媽,她年紀大了頭腦不清楚。幾位瞧着都不似凡夫俗子,若是她的仇家到來我也無力阻攔,小段是我非要留下來的,與他人無幹。”
言外之意卻是替楊老闆開脫。
“她才十歲,你留她在此是要作甚!”段正明拍案而起,驚怒交加。
若非容一及時攔着,他早就直接箭步竄上前拿她是問了。
如夢姑娘倒也不怵,沒好氣翻個白眼:“還能幹嘛,端茶倒水,擦桌掃地。本就是清吟小班,沒你們這些男人心裡肮髒。”
楊老闆趕緊握住她細瘦腕子,連連賠笑:“幾位爺見諒,如夢她年紀小不懂事,并非有意冒犯。她這孩子就是嘴硬心軟,當時對那小丫頭心生憐憫,這才求着将人留下了,絕無他意啊!”
又低聲訓斥:“怎麼回事,命也不想要了?平時好好一個靈慧人,怎麼這時候犯傻?”
“那小段姑娘人呢?”容暄挺直脊背,沉聲問。
如夢難得露出了個笑模樣,仿佛随口一說般:“死了呗。小丫頭片子沒人撐腰,能活這些時日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