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暄摸了摸鼻梁，思索片刻，果斷握刀起身：“走！帶人去尋他！我隐隐覺得，這裡面怕是有大事。”

“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

嘶啞聲音近似低吼，持續不停地念叨着這一句。

其人渾身髒污，衣衫褴褛，布衣已不顯原色，頭發亂遭一團。若說他是流浪漢，卻又沒有捧着破碗，反而推着破爛小車行走，上插“玄功道人”之旗，一副瘋癫之态。

聽祁隐說，此人是在這一片流竄，沒有固定之地，故而也無人報給官府來抓。

容暄擡手輕揮，示意幾人上前。

祁隐今日出門時還是□□心太多的容三塞了把香妃竹扇，此刻他隻得輕搖折扇，皺眉道：“你所帶之丹藥，我全買了。”

言辭認真，聲音清清冷冷，倒沒有一擲千金的富家公子感。

那人觑了一眼，絲毫沒有理會之意。

容一就要出聲呵斥，被自家主君攔下：“玄功道人？你這仙丹有何功用啊？要價幾何？我是見你背的這句詩深得我意，像是有幾分文采方才來詢。這筆錢就當是我欣賞你的詩，賞你了！”

那人緩緩擡起脖頸，像是被一隻手自下而上拎起來似的，詭異之氣愈重。

他傾身過來，渾濁發黃的眼珠一動不動，唇角的撕裂頗為明顯：“他沒告給你麼？一顆六十兩，效用……我也不知。神丹有靈，自授天成，善者積福，惡人暴斃。你啊，可要，想好了——”

他說話之時靠近，以緻身上難聞氣味散發開來。

祁隐與容暄都有些不适，但到底不好意思當面以手掩鼻，實在有些不夠尊重人。祁隐悄悄左挪兩步，輕嗅定國公衣上他調的烏沉香，旋即心下稍安。

“巧了，本公子正是這帝都裡難得的大善人，平康坊裡人人交口稱贊。那我今日非買不可了！都給本公子包起來！”容暄雖帶佩劍，但發冠铮亮，衣料頂頂名貴，一舉一動盡顯豪族子弟風範。

“善人？你們這些纨绔，難道沒有掠人為奴，沒有踐踏農田，沒有強搶民女，沒有打罵下人？倒敢說自己是善人，可笑！引天雷入，先劈你等！”

此時已行至僻靜處，靠着一條死胡同，幾個親兵早早分立把守。

容暄福至心靈，于是更擺出一副張揚神态：“那又怎樣？我又沒親自去殺人放火，刀沒架在他們脖子上，又與我何幹？老子逢年過節還給窮人施粥，早就功德圓滿啦！”

那人眼珠緩緩轉動一下，沾滿污泥的手捧起一個平平無奇的鐵盒，遞過來。

容暄警惕深重，擡手握住鐵盒的刹那，一柄小刀直沖眼珠而來，哐的一聲被長刀打落。

容一三人雖知這番花架子連國公的皮都碰不到，卻還是驚了一下，立時邁步，将此人按在地上狠狠壓制。

他奮力掙動，狠厲詛咒道：“盒上沾毒，我就等着看你皮膚潰爛，不治而亡！哈哈哈哈哈……”

容暄飛速扔下鐵盒，尚未舉手去看，就見祁隐反應迅疾，已然握住她手背翻面細察，又嗅了嗅，眼底浮上一絲疑惑。

複而俯身伸手，要觸碰摔得零落的鐵盒。

容暄難得使了大力，用沒碰鐵盒的那隻手一把将祁隐拉起來，差得摔個趔趄。

她少有如此怒氣橫生的時刻：

“祁少微，你是不是瘋了？！”

“出門前我怎麼囑咐你的，親嘗藥草要小心，怎麼現在帶毒的器皿也敢亂碰？能不能省點兒心！”

祁隐又扶着她另一隻手，鼻尖幾近觸到指尖，輕輕蹭了蹭。

他也沒堅持再蹲下，就着這般姿勢疑惑道：“指尖沒有變色，聞着也不過是箭毒木的苦味，不像他所說這般劇毒。若真是箭毒木，此物有‘見血封喉’之稱，那必然是要見血才行，你手上又無傷，能有什麼事呢？”

祁隐當真有些奇怪，轉頭道：“你的醫術師承何人？也太過稀松了罷。”

那人嘶啞凄厲的笑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