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郎被戳中心思,怒氣上湧:“别以為平陽郡夫人看重你就有多了不得!我早聽聞,定國公尚且無意婚嫁,你年紀不小了,可見國公夫人之位與你無緣。出身這般差的女子,縱然容貌上佳,又有何用?”
餘氏柳眉倒豎,瞪了他一眼,按捺着沒發作。秦大郎立時退後到另一邊坐下。
“嶽姑娘,你家中無人,在帝都立足依靠的唯有國公手指縫裡漏出來的那點容忍罷了。女子存活不易,總該攢些體己,為自己的将來作打算。”
嶽銀朱輕笑:“餘夫人所言隻打算,不會是讓我中飽私囊罷?以次充好盜竊錢财的是你們,還想拉我下水?”
餘氏算不得十分美貌,卻眉眼間卻有一番氣韻,歲月的沉澱賦予她多了幾分淡然。
她淡淡道:“定國公如今瞧着是如日中天,實則這一趟招了多少人的眼,你不會絲毫不知。自古以來,武将九死一生,保不準哪天就樹倒猢狲散了。”
“夫人言下之意,不像是單純為那七百兩而來,倒像是要為什麼人牽線搭橋。”嶽銀朱霎時些許驚訝。
“正是。”餘氏輕撣袖口,狀似不經意道,“你如今是帝都定國公府唯一的女眷,用得到你的地方多着呢。若想搏些富貴,自是使得。”
嶽銀朱心緒百轉,臉上卻無半分顯露,隻是詢問:“我本就有幸得享富貴,夫人又于我有大恩。哪需要冒這般風險去另投他主呢?”
餘氏自以為從中品出幾絲猶疑,複道:“我方才已然言明,定國公勢不長久,長短之别,嶽姑娘怎會不知曉呢?”
嶽銀朱故作沉默良久。
她眼角掃過旁邊的秦大郎,真心求問:“如餘夫人這般頭腦,或許會因一時貪念誤入歧途,可你拖家帶口,怎麼會摻和到這種大事之中?”
餘氏頭一次變了臉色。
嶽銀朱當即明了此事是誰惹上的。
這就叫把丈夫管得服服帖帖?
“那麼綁我至此又是何意?随從我來的侍女發覺不妥,必然會回府報信,那時你們又将如何交代?”
“這你便不用管了。”餘氏甩袖回身,斜倚在側邊榻前。
可秦大郎卻是不甘咽下這點兒巧思:“你帶來的兩個小丫頭早就被打暈了。待定國公府有人來尋之時,我們不就談妥當了麼?你還不能尋個由頭糊弄過去?”
“要我如何做?”嶽銀朱垂目望着腳上的錦繡芙蓉雙色鞋,輕輕晃動了動身體,瞧着已然順服。
“倒也簡單得很,”秦大郎于是往她身前站去,“其一,是替我們遮掩此事。你不必推脫,我們也不是吃素的,知你在容氏商鋪多要緊。”
“其二,想辦法遞出定國公的動向。并非難為你去偷搶,而是畢竟你就在國公府中,多多少少也能見些東西。若換個愚鈍者來,或許也沒什麼用,可嶽姑娘這般的掃眉才子,卻是大有可為。”餘氏撥弄着腕間的玲珑翡翠镯,眸色深深。
嶽銀朱直了下腰,珥珰清響。
她作凝神之态,問道:“那麼我能從中得些什麼呢?總不可僅是損人利己罷了。連正主是誰都不知,我怎麼敢為?”
餘氏端起架子,嗤笑道:“要緊事哪能随意讓你知曉。别等會兒一出這個門,沒多久定國公就把我們這些人全當盤菜端了。你要是不敢,松松手讓我們的人進府便可。”
“你們的人?不會是什麼秦府的家生子罷?我又不擔着府中事務,插手太明顯自己也讨不了好。”她愈加問得詳細,似乎頗為謹慎。
秦大郎不耐煩:“肯定是根腳清白的人,不然怎麼能進得去。事成之後,隻要不是太高的門第,你一個孤女也能成為當家主母,這可是連定國公都辦不成的!”
原來即使蹭上定國公的榮耀,仍覺得我隻配為高門妾或寒門妻。冒着性命安危做此事,也隻是能做高門妻罷了。還不配太高的門第。
真是,
絲毫沒有渴望之意。
“既如此,還不給我松綁,難道還要捆我在這兒?”嶽銀朱立時怒言。
“若僅是為了叙話,我自往清靜地兒邀你便可,總有法子會面的。此番大動幹戈,難道隻是為了吓你一吓?”餘氏起身踱步,直直走至繡鞋相碰,而笑着俯身低語。
秦大郎露出意味深長的眼神:“嶽姑娘為表誠意,總得留些什麼作見證。如何?”
嶽銀朱心頭一沉,冷聲道:“今日所佩珥珰與珠钗,皆是我手底下鋪子新制的,世間唯此一。或是這方手帕與這枚香囊,乃我親手所繡。”
“這些算什麼,不過小物件罷了,搪塞說是丢了又能奈你何?”
“嶽小姐,不若盡盡心留件中衣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