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打算賣完這些貨把鋪子盤出去,否則也不會這般着急,給您賠個不是了。”
容暄摸了摸錦緞,出聲詢問:“繡華閣美名滿帝都,何以要賣掉鋪面自斷财路呢?”
“不瞞您講,”姚醉藍也不知自己怎的願意多說一些,隻當是與這位姑娘投緣,“原先北關十六城都被燕人占據,後來小将軍力破敵軍方才有所好轉。隻是我聽聞定國公已被召回帝都,陛下似乎要讓他歸家長居,那若燕蠻再來北關豈不岌岌可危?他為人傲氣,與那夏貴妃有仇怨還能忍?”
“我在帝都算得上有些門路,卻沒有通天之能。帝都雖富貴無窮,但一朝風雲變幻,保不齊哪天就禍臨己身了。”
“我這人生性膽小,倒不如往江南去,哪怕賺得少些,也能安心。”說罷,她掩面歎息。
容暄長眉一挑,與嶽銀朱對視過後,方才張口:“姚娘子,你又是如何得知陛下不打算讓定國公再回北關的?”
姚醉藍稍稍頓住,隻得道:“我這店裡來往客人多是富貴之身,家中有為官者也不稀奇,我便跟着知曉了些。婦人之見,當不得真的。”
不,這至少表露出,此人不僅耳目靈通,而且心思細膩,更是時刻敏銳觀察着局勢。
可交。
嶽銀朱清晰地看到主君離開前的眼底興色,心下了然。
她提唇淺笑:“既與您投緣,姚掌櫃的賠禮,我便收下了。卻不知您名喚什麼,為何隻您自己經營此店?”
提及這個話題,眼前人顯然放松了些:“嗐,我叫姚醉藍,我夫君就是個病秧子,早早就去了。我這名還是他給我取的呢!當年為了傳承我阿娘的手藝,便挑了他入贅,誰成想如今隻剩我與小兒,真是世事難料。”
“您有兒子,年歲幾何?”
“不過七歲罷了,平時都在私塾裡讀書,倒有幾分他爹的文采呢,想來日後也能學出些名堂。”姚掌櫃眉飛色舞,很是得意于兒子的出色。
嶽銀朱附和道:“想必如此,向來都言子肖父呢!”
“姚娘子的口脂很是漂亮,可否問問是在哪家店買的。還有您熏衣物的香包是怎麼調的呀,我聞着好香,也想學學。”
姚醉藍更顯振奮,倒不藏私:“姑娘年輕貌美,也該常往那家落霞绯去去。我和那邊的掌櫃算是老相識了,你若有想要的顔色,便告訴我,我啊正好囑咐……”
樓下。
見容暄踱步至身側,容一低聲道:“少爺,我在門口轉了幾圈,來者絡繹不絕,瞧着都是大戶人家。其中不少貴夫人言語熟稔,皆是要往二樓去,待掌櫃忙完親自來招待。”
容二随之輕點頭。
薛舉則是大步走來,沉聲禀報:“我與夥計攀談,聽他言下之意,近些天售賣的布匹确為好價,新貨未至倒是先清理舊貨了,怪哉!”
“所言甚是。這裡的小女仆似乎知曉更多,卻不肯多言,隻道掌櫃小兒學詩作經,要多攢些筆墨錢。”容三撚起一匹紗,假作賞看。
兩相印證,容暄心下明了,姚掌櫃應是沒有搪塞她們,确有急賣之意。
祁隐方才沒細聽,自知他們怕是有要事,隻待交談似乎停歇再度湊上前去。
“這裡衣物熏香以鮮花汁子調制,好聞而不濃烈,若是不喜,回去換個味道也是便捷。”祁隐聲音漸低,“我挑了不少,大家春夏秋冬皆有,就是不知,是否要留定國公府的名等他們送來?”
容暄稍顯訝異,心道:到底都是人傑啊,轉眼間身邊同伴都會自己成長了。我也不可松懈啊!
“不必,留個名姓,擇時來取吧。”
她眉眼帶笑,望着那雙滿映燈火的杏眼:“少微也懂衣料?可否告知我都挑了些什麼?”
祁隐垂目:“想着你們日常騎裝穿得多,訂了些騎裝,還有幾條披風,免得感染了風寒。夥計說有柔軟細膩的好布匹,我又囑咐他做幾身寝衣來。”
“方才我自己量了尺寸,你也該去讓夥計幫忙量下,不然實在難做。”容暄靠着窗棂,等候嶽銀朱下來。
卻見眼前白衣公子自袖中取出一包點心遞來,定定擡眼:“國公伏案辛苦,夜晚少食,于身體不利。我聽容二說你少年時喜愛客來軒的糕點,便去買了些。”
容暄頓了頓,難得轉開眼神,輕聲道:“好啊,多謝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