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舉頭對上那雙淩厲的鳳眼,刹那覺得不對。
再上下一打量,衣着富貴而不奢華,身形矯健而不魁梧,容貌俊美而不熟悉。腰間佩刀,胯/下坐騎,更是一看便知不凡。
帝都何時有如此氣度的郎君?竟還是個練家子?
他的心底陡然閃現一位近日挑動朝野的人物,複又去看馬上郎君的狹長鳳眼,沒忍住後退一步。
于是鄭都知立時拱手詢問:“末将不識,敢問來者可是定國公?”
“正是。”
此言既出,四下皆驚。
定國公之名代代相傳,沒有一代不是軍中的定海神針。凡投身軍伍想要建功立業者,哪有不崇敬定國公的呢?
更何況,如今的定國公,乃是死裡逃生又克定寒北的雲麾将軍容翎啊!沒有人不覺得他将會成為與老定國公比肩的傳奇。
“都知鄭角見過定國公!還請您恕末将無禮!”
“押班張甯見過定國公!末将無禮,還請您責罰!”
“于六見過定國公!”
“牛小見過定國公!”
“潘阿草見過定國公!”
……
容暄選擇策馬前來,一來是确實看不上夏峰這種小人,容家慘劇的背後定有他的“功勞”;二來能鞏固自己心高氣傲的僞裝,算是降低宇文辰的防備。
她當然知曉進不得宮門,自是為了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宇文辰那點兒肚量怕不是要氣得輾轉反側!
可當下情景,反叫她有些心緒奔湧不能自抑。
容暄早就預備好了在此地與班直言語交鋒一番,誰成想道破身份後,竟被争相問候。
那一雙雙熠熠生輝的眼睛,鋪滿了赤忱的敬意與信任,瞬間滌蕩了劍拔弩張的氛圍。
這是祖父、父親、小叔給她留下的餘蔭,是比金銀珠寶更為珍貴的,他人再難仿效的東西。
更是支撐她在這條路走下去的最大底氣。
容暄隻是要擺明自己的态度,并不是要為難這些底層戍衛。
故而她很是配合,翻身下馬,解下斬弦刀,交給趕來的容一容二,方才随着引路之人入宮,閑庭信步如在自家府邸一般。
“陛下,定國公奉旨請見!”
容暄等人入城之時宇文辰便已收到消息,故而能派人在街上截到她。此時他突覺這人來得太快了些,卻也沒多想:“傳!”
“傳,定國公入殿!”
群臣百官無一不回首相望,站得靠中些的甚至頗有探頭之意。
随之而步入太極殿者卻是未有環顧之态,其身姿挺拔,步履輕盈,長身玉立如松柏淩風,蕭蕭肅肅如朗月清風。
而他拱手俯身,開口的一瞬,如有金戈鐵馬之氣裹挾而來。
“臣,容翎,拜見陛下。”
臣下尚且不能直視天顔,宇文辰又高坐禦座,實則看不清來人面目。但他心裡已然頗有說不清道不明的不悅之意。
可惜大雍自有當朝不得跪奏之祖訓,他無法借此折一折那傲骨。
宇文辰不自覺地繃緊了脊背,沉聲道:“容愛卿不必多禮。聖旨至邊關是正月初十,傳旨者早已回京,定國公何以今日才到?”
容暄微微擡颌,不卑不亢地答:“北關軍務繁重,軍情繁雜,臣需得一一安頓過後方得離去。又因府兵相随,所過之處皆要查驗,不得快馬加鞭趕回。是以今日方至。”
杜羨之出言相幫:“陛下體諒國公辛苦,自然不希望定國公再勞累一路。國公卻是應旨極力趕回,當真是一片忠心啊!”
“不盡然吧!”
殿門再開,走進來的卻是形容狼狽的夏太傅。
他渾濁的眼珠直直盯着容暄,高聲質問:“北關大勝後燕人不敢擅動,至少半年不會開戰。定國公卻借此拖延赴任,怕不是真把北軍當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