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很簡單,就是他志不在蜀山,他已經待膩了,他走了,不要再去找他。
蘭丹木簡直不敢相信,一直像嚴師又像慈父般督促自己為了蜀山努力修行的伯父,居然自己先“待膩了”。他無法理解,隻能不停地追問爺爺奶奶,可面對寄予厚望的長子的不告而别,兩位老人也隻是唉聲歎氣。在看到奶奶背着自己掉眼淚之後,蘭丹木即使再不忿不甘,也不得不閉口了。
伯父為什麼要離開?
這個問題自那時起就困擾着蘭丹木,但随着閱曆漸長,他最後想開了:過什麼樣的生活完全是伯父的自由。尤其是在當上掌門之後,蘭丹木更覺得放下一切去過正常人的生活,是再容易理解不過的選擇。可他卻沒放棄過搜索蘭嶽的行蹤,他想找他,不過是希望能像晚輩與長輩那般好好談談心,問明白他為何要以不告而别作為分離的方式。
然而他怎麼也沒想到,與蘭嶽重逢時,他已經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并且還是與張奇人那樣為非作歹之徒站在一起!
忽然地,一股無名之火在蘭丹木心頭燃燒起來。他不解,他意外,一種被背叛被戲耍的惱怒讓他無處發洩。
“為什麼……給我一個理由。”蘭丹木不肯錯漏一眼地緊盯着蘭嶽,聲音不易察覺地顫抖起來。
蘭嶽也深深看了蘭丹木一眼,卻無甚表情,反而有些輕嘲道:“我的理由有這麼重要嗎?”
“難道不重要!”蘭丹木禁不住提高了音量,“你不願待在蜀山,倒願意和這些邪魔外道待在一起?”
蘭嶽冷哼了一下,搖了搖頭:“丹木吉啊,你都當上掌門了,怎麼還像小孩一樣事事都要問我。我不說理由,難道你就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了?”他說着朝錢荼望去,不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忽然口中吹起一聲調子奇怪的口哨。那窮奇如同得了聖旨一般,再次朝錢荼沖去。
蘭丹木一驚之下,臨時又給錢荼撐開了一片屏障,窮奇一頭把那陣法屏障撞得粉碎,而蘭丹木也趁此時機趕到錢荼身邊。
“這樣才對嘛,”蘭嶽帶出一絲笑意,“我們已經是敵人了,比起這個事實,什麼理由都不重要。”
蘭丹木支身擋在錢荼身前,臉色陰沉地能結出冰來,卻還是冷靜地下了命令:“走,回車裡,讓文昌帶人撤退。”
錢荼聽了一耳朵兩人的對話,隻覺得雲裡霧裡,但可以肯定的是,蘭丹木和這個嶽叔絕對關系匪淺。可現在不是細想的時候,她隻道了一句“小心”,便轉頭向車子的方向奔去。
眼角餘光處,蘭丹木和嶽叔默然相對,誰也沒有再發動攻勢,可氣氛卻比真刀真槍時更加凝重。
有蘭丹木替她擋着,錢荼沒有後顧之憂地飄出了廠區後門。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警車聲,交相閃爍的紅□□光也越發顯眼,赫然就是朝着這家印刷廠來的。
怎麼把警察也驚動了?錢荼一邊疑惑着,一邊竄進了面包車。如今,那套離魂回魂的流程她已經駕輕就熟,瞬間便肉身蘇醒,然後發現司機正在聽電話。
“好,我們在新華路口彙合。”司機結束通話,立馬發動了面包車。錢荼不知發生了什麼,連忙喊道:“等等!師兄還沒來呢。”
“有警察在,廠裡人不敢亂來,我們先撤!”司機言簡意赅一句,順着小道飛速開溜。剛沿着廠區院牆開了幾十米,黑暗中又跳出幾個人影,趁着面包車一瞬間的急停,紛紛跳了上來。
錢荼仔細一看,竟是蘭丹木留着望風的那三名蜀山弟子。他們也不知遇到了什麼,都昏迷不醒,被軒轅堂的隊員們扛上了車子。
“你們那邊怎麼樣,怎麼把警察招來了?”等把警車甩在了身後,錢荼問到一個軒轅堂弟子。那人抹了抹臉上的汗,開始說起他們那邊的情況。
原來這警還是軒轅堂自己報的。這還多虧方文昌頭腦靈活,趁着檢查廠子人多手雜的時候,偷偷派了人去監視員工食堂。錢荼打破陣法時光芒四射,他立刻就知道情況有變,一邊安排人手撤離,一邊暗地打電話報警,就說“有人冒充工商人員進入印廠,懷疑是團夥盜竊”。
園區派出所一聽說有人冒充公職人員,那還了得!如此一來,他們多半會在印刷廠裡搜“小偷”,藏在暗處的張奇人一夥必然不敢亂來——畢竟不管這些術士如何神通廣大,始終是水面下的。明面上,誰也不想公然挑戰政府。
“掌門讓我們先把受傷的人救走,他來殿後。”軒轅堂隊員最後一句話總算讓錢荼松了口氣,這至少證明在她逃離之後,蘭丹木還安然無恙。
正這麼想着,小面包又猛一個刹車,本來就擁擠的車廂内一陣呯玲哐啷,緊接着副駕駛的門被從外面打開,又上來一個人。
“師兄!”看見坐上副駕駛座的人,錢荼喜出望外。
蘭丹木卻沒有回應她,隻是急促地跟司機說了一聲“走”,便很疲憊似的,仰靠在了座位上。
錢荼在後座很是擔心,但看蘭丹木的模樣,她忍了忍,隻好暗自留意他的狀況。
“他傷了靈體,不過并沒有生命危險。”忽然一個輕柔的聲音在錢荼腦海裡響了起來,錢荼這才想起山君還藏在自己的靈體裡,連忙搜索了一下,發現對方靈體不知為何縮水了不少。之前還能看出個人形,現在卻隻剩下火球般的小小一團。
“你怎麼了,你沒事吧?”
“還好,我隻是消耗了太多靈力,要麻煩你讓我多待一會了。”
山君是為了幫自己脫困才借用了那麼多靈力,錢荼自然毫無二話,隻是問道:“你看得出來師兄傷的怎麼樣?”
“我觀他的資質并不好,是靠外力築基才有如今的靈體,現在他靈體受損,隻怕要重新修補修補了。”
蘭丹木早說過自己資質不佳,但錢荼還是頭一次聽到外力、築基這幾個新鮮詞,似乎這“不佳”的問題還挺嚴重。她格外驚訝,不禁追問道:“那有什麼辦法能幫師兄嗎?”
“你不就是上好的幫手嗎?”山君那團小火球反問道,“你既然這麼關心他,肯定不介意為他交和渡靈的吧。”
交、交……交合渡靈?!
錢荼一口氣差點卡到窒息,交合渡靈是什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