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秘藏》《雲笈七谶》和《靈寶玉鑒》摞在錢荼桌子上,蔚為可觀,錢荼一邊看一邊練畫符,不知情的室友差點以為她入了什麼邪*教。
她就這樣跟雲篆字持之以恒地戰鬥,竟不知不覺來到了期末。現在她一閉眼,就有滿屏的鬼畫符在大腦内走馬燈,并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修行的影響,期末成績還有了小小的提升。
這段時間裡,拜需要時時求教所賜,她和蘭丹木見面的次數也多了,而或許是成為了半個“自己人”,蘭丹木對她是徹底不用客氣了。每當被蘭丹木冷漠地訓導着,錢荼就覺得,當初認為對方“懷着一顆赤子之心”的自己傻透了!
不過抱怨歸抱怨,跟她接觸的那個新鮮世界比起來,蘭丹木的嚴苛也不算啥了,何況别人的出發點也是為了自己好。本着這個想法,錢荼拿着美觀的成績單和略有小成的術法修習,想趁機給蘭丹木獻殷勤,比如寒假跟他一起回蜀山玩。誰知當她跟蘭丹木提這事的時候,蘭丹木卻說自己另有事情出遠門,暫時不回家。錢荼一尋思:蘭丹木的事情?那肯定跟妖魔鬼怪脫不了關系啊。她當下也轉了心思,表示想參加,可蘭丹木隻冷冷瞥了她一眼:“你雲篆都練好了?符箓都認識了?你很閑嗎?那就再給你開個書單,寒假回家自習去。”
一句話讓錢荼再不敢死纏爛打,可一想到回老家,她又是一腦門子官司。
中國人過節從來不缺少七大姑八大姨的家庭聚會,而每逢聚會,就免不了對小輩“談對象”“找工作”“結婚生孩子”等問題沒完沒了的關心。錢荼作為他們家的母胎solo,一向是被炮轟的重災區,她實在不願這麼早就自投羅網。恰在這時,一位同班找到她,問他要不要參加學生會給偏遠山區希望小學送溫暖的活動。錢荼一聽,簡直求之不得,立馬收拾好行囊,跟着一行人登上了開往大西南的火車。
學生會此次前往的是Y省屏江縣下轄的幾個山區學校,也是學校定點支教過的地方。隊員們在省會下了火車,又帶着大箱小箱的物資轉車一路往南,到達屏江縣後,隊員稍稍休整下,便換上了小面包,繼續兜兜轉轉的朝山區挺進。
送溫暖的第一站,是離鎮子最近的阿季伍村。饒是如此,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錢荼也差不多把這輩子能吐的食物都吐完了,直到雙腳踩在地上,她還覺得自己在搖晃,看人和看物都是三位一體。好在村長一早就等在了村口,他一邊組織村民幫忙卸貨,一邊讓人安排學生們的住處,讓錢荼落得個輕松。錢荼就這樣壓抑着要吐不吐的難受勁,跟着同學們往借助的小學,沒想到忽然從背後傳來了一聲招呼。
“錢老師!錢老師你怎麼來了?”
這個偏僻山區裡有誰會認識自己?極為詫異的錢荼回頭一看,見學生會後面墜着一群看熱鬧的村裡孩子,其中一個平頭男孩正笑着向她揮舞雙手,居然是鳳曉剛!
“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到文武學校的老師,這也太巧了!”這天晚上,其餘組員在小學裡吃大鍋飯,而錢荼則因為與鳳曉剛短暫二個月的師徒情分,被村長請到自家吃起了小竈。
村長鳳愛軍四十上下,十分精壯能幹,此次學生們的捐贈事宜也都由他對接。他說着拍了拍鳳曉剛的腦袋,樂呵道,“聽說曉剛在學校裡受宋老師很多照顧,我這丫頭腦子笨,沒辦法,以後還請宋老師多多費心。”
錢荼接過村長親自夾給她的臘肉,想想可不是巧嘛。她當初隻知道鳳曉剛家在西南山區,沒想到竟然就是屏江下面的村子,而且既然鳳曉剛會巫蠱,那他們家……錢荼不禁偷偷瞄了村長和他媳婦幾眼,瞬間充滿了對不出世的高手的遐想。
“您太客氣了,這是我應該的。其實男孩子小時候都調皮,并不是笨,大器晚成而已。而且我隻是輔導一下曉剛他們的暑期作業,大部分工作都是别人做的。” 她口是心非地誇獎了鳳曉剛幾句,沒想到這倒讓鳳曉剛似乎想起了什麼,小少年頓時瞪亮了圓圓的眼睛:“哎,錢老師你知道嗎?蘭老師也來了,他還在我們家住過呢!”
啥?錢荼一驚,差點被那又硬又鹹的臘肉噎死,好不容易囫囵吞下,連忙追問:“蘭丹木?師兄他也在這?”
“大人說話,小孩子瞎插什麼嘴!”鳳愛軍敲了鳳曉剛一個爆栗,才轉而笑臉對錢荼道,“蘭丹木老師路過這裡,聽說是跟同學來旅遊的,但現在具體到哪我們就不知道了。”
旅遊?錢荼一聽就知道不對:蘭丹木如果真是跟同學來旅遊,幹嗎死活不帶上自己。她頓時起疑,這時再看村長兩口子,就覺得夫妻兩人的笑容裡多出了很多意味不明的掩飾。錢荼的好奇心被撓得欲罷不能,隐隐有了一個主意。
這頓飯後,她以“不能搞特殊化”為由,婉言拒絕了村長留宿自己的好意,飛奔回希望小學,往鋪蓋上一趟,不一會就離魂出體。看着小指上那根延伸向遠方的瑩亮細線,錢荼偷偷竊笑,這莫非也是靈格七量二的福利?自己無心插柳,居然就在960萬平方公裡的土地上又遇到了蘭丹木!
師兄啊師兄,既然命運讓我倆相會,就讓我看看你到底在搞什麼名堂吧。
她漂浮在空中,順着靈線的方向飛出了小學校,頃刻間便将阿季伍村抛在了身後。
一旦離開阿季伍村的範圍,周圍頓時陷入一片黑暗,而且黑的徹底、黑的鋪天蓋地,連天上的星星仿佛都被大山的重影吓破了膽,隻敢發出黯淡無力的微光。
被這樣的環境包圍着,錢荼起初不免有些忐忑,但那直指目标的靈線給她壯了膽,讓她義無反顧地往前飛。誰知這一飛就不知走了多遠,林葉縫隙間透出的天空都已隐隐泛出了魚肚白,可線的彼端依然什麼都看不到。
師兄這幫人到底走了多遠啊!難道是偷渡過了國境線不成?
筋疲力盡之際,錢荼不由有些後悔。靈體行動雖然不消耗卡路裡,卻十分消耗精神力,更要命的是,因為一直追着靈線的緣故,她根本沒記回去的路。如果找不到蘭丹木,她的靈體很可能就要在這片原始山林裡迷路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思及此處,錢荼不禁怪自己莽撞了,應該多做些準備才是。可是眼下前不着村,後不着寨,她不得不把“給師兄一個驚喜”的念頭踢出大腦,準備用意念向線那端的蘭丹木求援。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若隐若現的亮光打斷了她即将發送的腦電波,錢荼凝神一看,嘿!那不是火光嘛!
盡管火光那頭也不一定是她要找的人,可錢荼仍是快馬加鞭,很快就把前方的景象看了個大概:那竟是一個面積頗大的胡泊,因為反射月光,所以在黑漆漆的樹海中尤為明亮,而幾頂戶外帳篷正伫立在湖邊,中間的一團篝火便是剛才錢荼看到的光源。苦無出路之際柳暗花明,乃是人間一大快事。錢荼想也不想地,飛撲過去。誰料就見刺啦一陣電光火石,她仿佛當頭撞上鐵闆,一道光牆憑空在營地四周閃現,直接将她彈了出去,摔了個七暈八素。
緊接着人聲漸響,整個宿營的人都被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