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蘭丹木這邊,雖然覺得被錢荼纏上了有點麻煩,卻又覺得的這種感覺十分新鮮。他姑且聽之任之,沒有刻意糾正錢荼對他的錯誤解讀,繼續扮演起了善解人意的“蘭師兄”。除了告誡她不要私自上山外,并不再監視她的行動。
錢荼卻很自覺,她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再私自去探索蜀山的秘密,而是換了種方式——用她最拿手的軟磨硬泡來對付蘭丹木。好說歹說,總算讓他帶着自己也上了一堂“野外實踐課”。
這短短的一節課,就此打開了錢荼的新大門,讓她覺得一節課上認識的東西,比她十幾年教育所認識的東西都豐富!
“這裡布了迷陣,需要靈力才能開啟,所以一般學生不可能走進來。要不是你以靈體的方式出現,樹精也無法把你拉進去。”蘭丹木繞着三棵緊挨在一起的粗壯大樹走了一圈,對錢荼說明。
錢荼見那三棵高大的水杉用一段紅綢繞着,枝杈間還挂着不少花紅柳綠的綢帶,乍眼一看,隻會讓人以為這是模仿旅遊勝地常見的相思樹、愛情樹什麼的,卻猜不到這裡面暗藏玄機。
“峽谷和緊貼的山岩也少去。”蘭丹木走了一段,來到一處兩邊山崖相對狹窄的地方,又說道,“這裡是傒囊常出沒的地方。”
“傒囊是什麼?”好奇寶寶錢荼睜大眼睛四處搜尋,興緻高漲。
“是一種山精。”蘭丹木走到一處陰影裡,在一塊岩石上敲了敲。這塊岩石離錢荼很近,随着蘭丹木的敲擊,岩石表面突然凸出來一塊,把錢荼吓了一跳。可她仔細一瞧,岩石表面浮現出來的是一一個胖墩墩的娃娃,梳着西瓜頭,正伸出小手求抱抱,十分憨态可掬。
錢荼被戳中萌點,也不害怕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可她剛捏到娃娃的小胖手,就被蘭丹木一巴掌拍開了:“看看就行,别碰。這玩意怕見光,你一把他拉出來,他就死了。”
錢荼一哆嗦,立刻放開了小山精的手,頗為遺憾。倒是山精寶寶還一直不停地笑着揮舞着藕節似的兩隻小手,渾不怕死一般。
轉眼,兩個月的暑期就結束了。比起剛上山時,錢荼的世界觀足足擴充了一倍,而在那多出來的一倍中,還有太多太多她沒見識到的東西。
可惜她始終是要回去上學的,随着重點班的學生們三三兩兩返回他們生活的城市,錢荼也即将踏上歸程。她直到離别那天,都在學生面前表現得好似對他們的身份一無所知,隻是一想到以後還不知能不能再見到這群特别的熊孩子,就暗自唏噓。
“師兄,回學校後我還能聯系你嗎?”坐在送她去火車站的拖拉機上,錢荼小心翼翼地探着蘭丹木的口風,“我能找你去玩嗎?”
蘭丹木一手扶着她的行李箱,一手扶着蘭奶奶送她的一大包土特産,先是沉默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行,你來我就招待你。”
“謝謝啦師兄,來來來,掃一下我的微信!”得到如此承諾,錢荼歡呼起來,掏出手機就湊到了蘭丹木跟前。蘭丹木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可是瞧着堅定不移地放到自己眼前的二維碼,他到底還是拿出手機,掃了一下。
蘭丹木的微信簡陋的可以,昵稱就是本名,連個頭像都沒有,就是默認的灰色小人。可錢荼還是如獲至寶,因為她知道,就算自己對蜀山來說隻是個過客,可至少還有這個微信号能架起她與那個光陸離奇世界的聯系。
這份喜悅長久地維持到她上了火車。小縣城的站台不限送客,錢荼不停地向蘭丹木揮手告别,牢牢盯着對方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身影,直到實在看不見了,才戀戀不舍地坐回了座位上。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送走她的那天晚上,蘭家上演的對話卻與她的願望有些背道而馳。
“丹木吉啊,我看小錢挺好的,你和她不是也相處得挺和睦麼,為什麼不趁假期多親近親近呢?”吃完了晚飯,蘭奶奶一邊納涼,一邊念叨起剛剛離開的錢荼,略帶不滿地瞥了孫子一眼,“像她這樣的孩子多少年也不見得能出一個,又偏偏到了這來支教,你爺爺把她請過來就是為你創造機會啊,你也知道她能……”
“奶奶,她是個外人。”蘭丹木将一個削完的蘋果遞到奶奶手上,打斷了她的話,波瀾不驚道:“偶爾相處一下是可以,但我們根本不在同一個世界。”
另一邊的老校長默默聽到這裡,抽了口煙杆,伴着吞雲吐霧發出一句惋惜:“此格生成大不同,公侯卿相在其中,天上紫微來照命,一生自有逍遙福……七兩二的孩子,可惜啊,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