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平剛回來,不會大張旗鼓的抓人,她們輕功又好,饒了幾圈後,甩開追出來的士兵,便從公主府後牆翻了進去。
慕顔聽到院外的動靜,打開房門就見洛浔與洛月穿着夜行衣渡步而來。
可想她們今夜是去趴人家牆頭。
洛月見已安全回來,便行禮告退,洛浔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思量了一番在她快出院子的時候,喚住她。
“小月等等,我有話想同你說。”
洛月轉過身來,見洛浔臉色複雜的盯着她,心下覺着或許與自己有關。
在洛浔要帶她夜探将軍府時,她能察覺到洛浔那微妙而又不自然的神色,還會時不時的瞄她一眼。
洛浔讓她進了寝房将門關好後,三人坐在桌前彼此對視,不知洛浔想要說什麼,就看她深吸一口氣,試探性問着洛月:“小月…你以前曾問過我,自己到底是誰,你遺忘的記憶又是什麼,今夜,你想不想知道,這些年在你腦海中,一直解不開的謎團?”
洛月沒有回話,隻是微張着嘴緊盯着洛浔,既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
以前她不管怎麼問,洛浔都不願意告訴她,是怕她難受。
她說那段記憶太痛苦,她忘了也好。
可如今又怎麼願意說了?
她心裡隐隐有個念頭,洛浔不會無緣無故去見完那個将軍就要和她說這些:“是…和那個将軍,有關嗎?”
洛月忐忑問着,洛浔神色微愣,小月一向聰明,她有什麼心思都瞞不過她。
可雲景平一直在找洛月,不讓洛月知道的話,這件事情就少一分勝算,洛浔心中糾結良久:“小月,我和師父遇到你時,你傷了後腦所以忘記了此前的所有事,那段記憶對你來說或許并不開心,或許也是痛苦的,我一直不願讓你知曉,是希望你忘了也好,希望你能有新的能讓你開心快樂的記憶,不會像我一樣承擔這麼多的痛苦。”
洛浔說着說着,心也跟着揪了起來,慕顔見她手臂微顫知曉她内心掙紮着,就伸出手握上她的發抖的手,給予她安慰與勇氣。
“可如今,我需要你。”洛浔歎氣道:“月凝,對不起。”
洛月震驚的看着她:“月…月凝?”
“是,你姓雲,名月凝,這才是你原本的名字。”
慕顔望向呆愣住的洛月,她此前就覺得洛月以前的身份非同一般,應是哪家的貴女,被表姑父選入宮中做顧子莘的伴讀玩伴,沒想到她是大将軍雲景平之女。
那現在雲景平還活着,洛浔是要讓她們父女相認嗎?
洛浔看着洛月泛紅濕潤的眼角,伸手握住她有些發顫的肩膀,接下來的話,不知她是否能夠承受的住。
“你是護國大将軍雲景平之女,兒時父皇讓你進宮做我的伴讀玩伴,月凝,你本來,或許也會像上官晴一樣,做一個名揚天下的将軍,這也是你兒時一直以來,想要追尋你父親腳步的理想。”
可現在,卻隻能隐姓埋名的做一個區區護衛。
洛月沒有吱聲,她向來不愛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神色,可現下卻因為洛浔的話,第一次當着她的面,流出眼淚來。
“那…那剛剛的那位将軍,他…他是……”
洛月顫音問着,洛浔颔首點頭:“他就是你的父親,雲景平。”
洛月猛然站起身,不可置信的搖着頭,她一時無法接受這些,腦海中那些模糊的,支離破碎的畫面一閃而逝,她連抓都來不及抓住。
隻有後知後覺的感到腦中劇痛,痛得她站不穩身子,一個踉跄撞到桌子旁。
慕顔立馬上去扶住她:“小月,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都已經過去了。”
洛月因洛浔的話,意識已經不受控制的想要回想起過往,可怎麼努力也記不起來,隻能痛苦的雙手抱頭,強撐着自己逐漸彎下的身軀。
看她如此痛苦,洛浔有些後悔告訴她這些,隻能牢牢的抓住她的雙臂,試圖安撫她:“小月,小月!你不能接受你父親如今歸順慕旭的事實,所以才會如此痛苦,可是剛剛我們也看到了,他一直再找你的下落,我想是因為慕旭拿着你和姐姐去要挾他,所以他為了你們而逼不得已,你想要的那些記憶裡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下,是眼下你父親還活着,隻有你能讓他相信,隻有你能讓他收手反戈。”
慕旭要是登上帝位,所有與他鬥争的人都得死,所以洛浔不會讓他如願,而慕旭是借着雲景平的兵力謀反,謀反失敗雲景平也會跟着他而亡,現在隻有在慕旭謀反前,讓雲景平知道洛月的存在,不是在慕旭的手中,才能說服他轉投她們。
洛浔看到她漸漸平複下來:“小月,你我都應該相信,你父親不是叛将。”
洛月喘息着放下手,腳步卻一點點往門外移去:“主子,給我…給我一點時間,我想…我想靜一靜。”
洛浔擰着眉頭,眼中滿是擔憂之色:“對不起,小月。”
洛月不再回話,隻是低着頭,滿眼通紅的跑出了慕顔的寝房。
“但願,小月能想通。”慕顔将門複又關上,轉身就見洛浔悲傷不已,立馬上前擁着她的身子坐下。
“卿安,我是不是,不該這麼告訴她?或許我該換個時機,而不是那麼快就……”
洛浔哽咽道:“可眼下也隻有她能讓雲景平相信,慕旭都在欺騙他,也能夠讓他相信我的身份。”
“她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你早些告訴她,總好過大事發生之際,讓她突然被迫承受這些。”
慕顔不忍見她自責,就話頭轉移:“我有些好奇,小月的性子是從小就這樣嘛?闆着一張臉,也不大愛開口說話。”
好好一個長相姣好的女子,卻是個冷面冰山。
洛浔莞爾一笑:“她自幼心性就如此,雖不大愛言語,可她細心周到,也能很快知曉你的意思,偶爾說起話來,總能一針見血,也是不饒人的。”
洛浔起身與慕顔走到床榻旁,慕顔為她脫去夜行衣,隻留着裡面貼身的裡衣,她上下查看一番,确定洛浔沒有受傷後才放下心來。
“我見小月,雖面冷可心熱,更讓我心中感動的是,就算她失去記憶,可任對你如此忠心,她是個難得的人。”
洛浔坐在床邊,牽着慕顔的手仰起頭來,目光柔和的望着她:“雲家世代為國盡忠已成家訓,小月自幼被雲将軍,按照繼任統帥所教養,他希望小月成人後,能夠帶領雲家軍繼續為國守衛疆土,她被父皇召進宮後,雖每日傍我身側,卻都沒有松懈憊懶過,她年歲和我一般大,卻已經比我還要成熟穩重,好幾次都有她護着我,不至于讓我貪玩時受傷,雲家與她的忠心,都是刻在骨子裡的,是磨滅不掉的,所以,我不願相信雲将軍會是叛将。”
想到這裡,洛浔有些惆怅,拉着慕顔讓她坐在身旁,将自己的頭靠在她懷中:“你也知我兒時喜愛玩鬧,無拘無束慣了,我見她如此拘着自己,隻覺得她不得自由,像她這般大的小女娃,和我們一樣過舒心的日子不好嗎?為何非要走她父親給她定下的路,我為此還惱過她父親,拉着父皇為她鳴不平。”
“可人都是有自己的抱負,小月也有,我才知道,那并不隻是雲将軍對她強加的命運,那也是她想要成為的人,她在為這個志向而努力,所以每次雲将軍出征,她都巴不得随父出戰,可她年紀太小上不了戰場,就隻能看着她父親帶兵離開。”
慕顔輕撫她的腦袋,将她的發絲纏繞在指尖,安靜的聽她訴說心中的話。
洛浔靠在她懷中十分安心,放松到聲音都變得清幽起來:“淩國陷入危機之時,我才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那麼貪玩,若我好好讀書,父皇也不用再分心顧及我的學業,他被戰事弄得心力交瘁,身子也患病,一日日的拖累下去,母後都不大愛笑了,整日憂心忡忡的陪着父皇,可她們每每見我時,又不想我太過擔憂,無論多累,也會努力的揚起笑意待我,我自那時起才轉了性子,才肯将以前不愛學的,和沒學過的,全都學起來。”
慕顔挽着她發絲的手一頓,懷中的洛浔好似要睡着般,輕聲呢喃道:“可給我的時間不夠,遠遠不夠…祭祀舞我都沒學會,姐姐也不在了…往後的祭祀節,隻怕是無人能舞。”
淩國祭祀節,是由皇室公主所跳的祭祀舞,來祈求先祖庇佑皇室與百姓,那時候顧子瑩作為大公主,應都是由她所舞,而顧子莘這個小公主,還沒有到學舞的年紀,可等到了能學的時候,也來不及學會了。
慕顔攬着她的身子,将她放倒在床榻上,懷中人已漸漸入睡,慕顔眼中滿含柔情的看着她。
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
“會學會的,往後的祭祀節,總有能舞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