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鼓聲引來了許多的百姓,他們也都随着進了府衙站在堂外的院落之中,這是新知府上任的第一件案子,都好奇這新知府會如何辦理。
看到被告之人,又紛紛為那女子感到可惜,不知這任知府,是能夠秉公辦理,還是像上一任收受銀兩颠倒黑白。
洛浔坐在公堂之上,看到兩邊都沒有衙役,果然他們還是不願跟着她的,估計這府衙日後也就隻有她和洛月二人了。
洛月押着那男子,踢了一腳他的腿後,讓他跪在了堂上,那女子跪在另一邊,神色忐忑的不敢擡頭看洛浔。
洛浔看了她二人一眼,将驚堂木一拍桌案:“堂下何人?有何冤情?”
那女子深吸了一口氣,叩拜道:“民女許知柔,狀告朱成濟強搶民女!”
要是沒有記錯的話,昨晚看到記載的朱家,好像是西蕪當地的富庶人家,辦案第一天就撞見了這家。
洛浔還未開口,那男子就嚷道:“大人明察,是她阿爹欠了我們公子銀兩,将她賣與我家公子,何來強搶一說?”
賣女還債,又是一個賭徒。
“可有字據?”
男子聽洛浔問他,連忙從懷中拿出字據,洛月将字據呈給洛浔,洛浔看着字據上所寫的,許父欠下二十兩銀子,若是十日後未有還清,就将獨女許知柔送入朱家。
這二十兩銀子對于他們富庶人家來說,隻是灑灑水罷了,可對于許家父女,卻是她女兒的一生。
二十兩銀子,就将他女兒一生都毀了。
“這上頭的期限未到,确實屬于強搶民女。”洛浔将字據撇到一旁去,冷言道:“當街脅迫女子,本官可對你施以杖刑。”
她伸手要将令簽抽出,可男子見此立馬上前握住了那抽出一半的令簽,當着洛浔的面,從懷中取出了一錠銀子放在案上。
他眯起眼睛說道:“大人剛剛上任有所不知,我家老爺在西蕪人脈廣泛,連官場上都有相識之人,大人不必為了一個區區女子,就将自己的仕途斷送了。”
原來,那些草草結案的案子,前任知府都是這樣做的。
難怪連底下的衙役都有不滿。
洛浔瞟了一眼院子裡站着的百姓,正對着此事評頭論足,連連搖頭,她轉回視線怒視着這男子,無需她開口,洛月已經将他從身後一拽,重重摔到了堂上。
“這錠銀子,就要葬送許姑娘的一生。”
洛浔将那錠銀子一扔,砸到了那男子的腦門上:“朱家可真是出手闊綽,又何須在意區區二十兩銀子何時能還清?”
“大人,那可都是真憑實據,許老頭欠錢還不起,就拿還債他女兒抵債已是闆上釘釘,長一日短一日的又改變不了什麼,她遲早都得入朱府!”
“是我爹欠你們的,不是我!”許知柔咬牙喊道。
她知道靠她爹已經改變不了她的命運,她隻能自己去争取改變:“若我能還清這二十兩,是不是可以一筆勾銷不入朱家?”
那男子冷冷嘲笑道:“就憑你一個女子,你有何本事能賺這十兩還債?靠自己?是靠你的……”
他話還未說完,洛浔的令簽就已經打在了他的嘴上:“先罰了他當街搶人的罪,小月,杖打二十。”
“洛大人!你要是敢動我,朱家一定會為我做主,你到時候吃不了兜着走!”
洛浔将字據也扔到了他的面前:“威脅本官,再加十杖。”
“你!”
男子作勢要跑,洛月已然拿着刑杖打在他的腿上,他吃痛趴在地上,洛月的刑杖就一杖杖落下,院落裡的百姓紛紛叫好。
當她打到第二十杖的時候,人群裡突然傳來冷笑聲:“好啊,新官上任三把火,洛大人可真厲害。”
洛浔聞聲擡眸望去,人群裡的朱成濟,帶着自家的護院就走了出來,走到堂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目光瞟了一眼許知柔。
“洛大人剛剛上任,在下理應登門拜訪,不想初見就在公堂之上,正巧了,在下正有禮要獻給大人,還請大人笑納。”
這可明擺着當着衆人的面收買她。
隻怕此前這樣的事頗多,他都已經肆無忌憚到這種程度。
“你的禮太髒,怕污了本官的公堂。”
洛浔沒有給他好臉色,還公然拒絕了他的好意,朱成濟忍氣道:“大人,可是要撕破臉,要與朱家對立?隻怕大人要一輩子呆在西蕪了。”
“那又如何?”洛浔冷笑了笑,不屑道:“你當衆攔下懲處,可是要代他受罰?”
朱成濟咬牙切齒道: “洛大人,你要是再打下去,可是再打朱家的臉了。”
“朱家的臉面,是你自己丢的,可不是本官打的。”
朱成濟巡視了一圈,最後将視線定格在洛浔的臉上:“這府衙内就隻有大人與這一女子,其餘衙役一個不在,這般就是個空殼衙門,也不知大人有何底氣可以行罰?”
洛浔抿着下唇,人群裡的突然有幾人,陰沉着臉走出,齊齊單膝跪在地上作揖:“參見洛大人,月鋪頭。”
這幾人便是昨日剛受了罰的衙役們,洛浔勾唇喊道:“來人,将剩下的十杖,繼續打完!”
衙役們得令,已紛紛拿着刑杖,将那男子壓制地上,重重的打完最後的十杖,那人也已經疼暈了過去。
朱成濟頭一次被人這般打破臉,他怒不可遏的看着洛浔:“洛大人,你會後悔的!”
他擡腳要走,卻被那些衙役們攔下去路,他的護院見此也拿着棍棒作勢要動手,洛月握着腰身後的劍柄,立在衙役身前,冷眼瞧着朱成濟。
朱成濟愣神,轉過身來問道:“洛大人,你此意何為?”
“這樁案子還未了結,你是被告之人,豈能讓你走?”
“怎麼?洛大人也想杖打在下不成?”
洛浔冷着臉說道:“諸位百姓都是見證,今日正好将事情說白了,許姑娘,你确有把握可以在十日後,還清這二十兩嗎?”
許知柔連連點頭,因着緊張不安,聲音都有些顫抖:“民女讀過書,作過畫,可賣字畫賺取銀兩,以還此債。”
“真是可笑。”朱成濟肆意嘲笑着:“就憑你一個女人,還能賣字畫還債,你有這本事嗎?”
許知柔咬着下唇,隐忍着心頭的怒意:“我雖是女子,可我也有讀書寫字,臨摹丹青,為何賺不到銀兩,還不了債?”
朱成濟走到她身邊,低頭惡狠狠的看着她:“就你爹那點本事,能教得了你什麼?就算給你二十日,你也賺不到這二十兩,不如早早入府做本公子的小妾。”
許知柔仰頭,雖眼中落淚卻滿臉的不認命,緊盯着他:“能不能還清,十日後自有分曉!”
朱成濟看着她這倔強的樣子,突然笑意放蕩:“你這性子本公子倒是喜歡,十日後,我要讓你乖乖跪進朱府!”
洛浔一拍驚堂木,洛月将劍橫在朱成濟面前。
人們之中,突然有一小女孩的聲音傳來,她稚氣的聲音卻顯得無比的堅定:“我見過知柔姐姐的丹青,她畫的很好,她一定可以還清的!”
朱成濟瞪眼望去,那小女孩被驚吓到,她身後的老婦人連忙捂住了她的嘴,對着朱成濟彎腰低頭鞠着躬。
洛浔順着看去,那小女孩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大約十歲左右的樣子,雖然被朱成濟的怒視吓到,卻很快不懼怕的與他對視,稚嫩的臉上,滿是不服氣的神色。
“既是如此,本官宣判,許知柔十日後還清銀兩與朱家一筆勾銷,這十日内,朱府不得派人再行強奪之事。”
許知柔欣喜流淚:“多謝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