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不管朝中發生什麼事情,慕邺都會需要她這把劍來割裂,來制衡。
劍就在身側,他又怎會放着不用呢?
林啟言看着身側這一抹紅色的官袍,慕曜所安插的人都是世家子弟,那些世家之人一定會想盡辦法救自己的子嗣,慕邺讓洛浔參與其中,無疑不是讓洛浔去得罪這些世家。
宋陽安插的人,說到底不管是不是他的私交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可他到底還是為了宋連的地位以及為了增長太子的權勢,這一點,那兩人又豈會全然不知?
不管是太子還是世家,都已經将洛浔視作眼中釘,肉中刺了。
慕邺當真寵愛顔兒嗎?若真是寵愛她,怎麼會讓她和她的驸馬一次次陷入險境。
或許在她們二人成婚後,洛浔的官職依然存在的那一刻,就是一切的開始了。
那時候衆人隻道是聖上極其疼愛三公主,所以他也看重三公主的驸馬,委以重任。
可是這一切到頭來,還是帝王的權衡之術,洛浔一直都是漩渦的中心,聖上這是把她當做權力制衡的一把利劍,劍鋒所指,劍身染血卻絲毫不會讓自身沾染血污。
“老四罰跪宗廟兩日禁閉府中兩月,兵部尚書馮明遠降職兵部侍郎,周雲天革職查辦,宋連暫緩一切職務,至于昭兒……”慕邺宣布着這些官員的處罰,直到慕昭的時候,他頓了頓。
斜眼瞟了一眼站在一旁有些虛弱的慕晰,他收到慕邺的眼神,就知道這個時候他需要一個人能出來為慕昭說好話,而他剛剛已經為慕昭說好話了,此時他來開口求情也是合理。
慕晰猛咳了幾聲,聲音虛弱無力,好像下一秒他就要暈倒在朝堂上一般:“父皇,七弟他有勇氣自薦主考官也是想為父皇多添将才,就是有些年輕受人殃及,并非他之過也,兒臣相信,經此一事,七弟定當增長了見識,日後定能謹慎處事,為父皇辦好差事的,請父皇看在他一片赤誠之心份上,饒恕他吧。”
他說完,也看了看南宮晟,并又開口求情道:“南宮将軍一心為了朝廷,也是想要用自己的本領為朝廷選拔人才,他一片赤膽忠心,實不該被奸逆之人所污,也請父皇看在他日夜堅守邊境盡忠的份上,網開一面。”
慕邺從龍椅上起身,此次本來欽定武狀元是一件大喜事,如今這般局面讓他頭疼不已,眼神中黯淡無光歎了一口氣:“就這樣吧,退朝!”
他憤然甩袖離開,雜亂的朝會漸漸散去。
都城内的百姓,遲遲沒有迎接到武舉的狀元等人,心裡也知曉了定是朝中發生了前所未有的之事。
隻怕今年武舉後頭,都城内則是有大事發生啊。
洛浔等人走出議政殿時,衆人都已經遠離走去,她們自出了殿就見到蔣元思處在一側正等着他們。
這蔣元思不去處理急事,在這裡等她們是做什麼?
洛浔疑惑開口:“蔣大人,怎麼杵在這裡不去處理政事嗎?”
“洛大人。”他對着洛浔拱手作揖,洛浔不管作為大學士還是作為三驸馬,她的官職都在于他之上:“下官有一事不明,想要請教洛大人,還請大人移步一叙。”
洛浔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林啟言他們,她們也都知曉蔣元思之意,便都離開了一些距離,而洛浔做了相請的動作,跟着蔣元思到了另一頭。
“蔣大人,有何疑惑?”洛浔率先開口問着。
蔣元思看着她那張清冷的面容,洛浔此人的名聲有好有壞,自她高中狀元開始,自己就有所耳聞,她處理政務以來一直都是備受聖上嘉獎欣賞,那時候他隻當洛浔是因為是三公主的驸馬,才會被聖上高看一眼。
然而他也聽聞她的陽城與南江等事情的處理,加上何敬一事的披露,讓他對洛浔此人才有了新的看法。
今日朝會她的一言一行,更是讓自己眼前一亮,看來這三驸馬也并非那些壞的傳聞中那般。
不過她将自己推上來得到這個晉升的機會,他還是有所顧慮的:“此次武舉舞弊一案,事關重大處理妥善定是會受到聖上提攜,然下官不知洛大人提拔下官,是……”
“蔣大人,你隻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的不用多想。”洛浔扶額,原來他特地等着自己,是以為自己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好處。
洛浔看着他有些微愣的神色,出言也淡漠了幾分:“我無意像朝中那般拉黨結派,至于提拔你一言更無所出,隻是覺得此事焦急重大需要一個正直穩妥之人處理才好,你隻用遵循你的本心,若你也像朝中之人那般,那我隻能當自己看走了眼,看錯了人。”
“洛大人…”
“蔣大人,朝中就是一潭渾濁的污水,清明之人甚少,你是難得的忠正之人,我希望你能恪守本心,不忘初衷。”洛浔說着,眼裡帶着肯定。
有那麼一瞬間,蔣元思内心觸動。
是了,誰一開始入朝前,不都是滿懷希望,想要一展抱負的?
隻是朝中污水泛濫,滴入幹淨的水源也會被污水所染,想要在這潭污水中能自保全身已是很難,又能堅守初衷更是難上加難。
洛浔是看重他的為人,并非是想要拉攏他,她如今之言激蕩起他内心的泉湧,一層一層泛起漣漪,雙眼竟有些濕潤泛紅起來。
他本想一輩子或許就這樣了,一輩子都會在宋連的打壓下随波逐流。
不曾想,有一個人還能拿起一片幹淨的樹葉,将他從這污水之中打撈而起,心中清澈漸漸恢複。
蔣元思深吸一口氣,隐忍下眼中的水汽,對着洛浔拱手鞠躬恭敬道:“下官這就回去梳理卷宗,靜待洛大人共同處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