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樣穿,會不會顯得很随便?”這已經是雲歸處第三次問試霜刃了。
試霜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由得歎氣:“好啦好啦,不要搞得那麼緊張兮兮的,不過是見我爹娘而已,又不是見其他的甚麼人。”
雲歸處卻道:“但畢竟是去見家長,還是要正式一點的好。”
試霜刃道:“你已經夠正式了,我認識你那麼久,從來沒有見過你像今天那麼正式過。”
“你長得又不醜,幹嘛那麼害羞。”
雲歸處笑吟吟道:“因為是見你的家裡人嘛,我隻想給他們留一個好印象。”
試霜刃讷讷無言,一邊又覺得雲歸處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但一邊又很享受這種被人珍而重之地放在心上的感覺。
遠遠地,試霜刃就看見二姐從家中小院的後門裡探出頭來。
看到雲歸處的那一瞬間,二姐的眼睛好像都亮了起來。
試霜刃隻好歎息着說:“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家裡的兩個姐姐一定很喜歡你,而且也一定嫉妒我嫉妒得要死。”
“如果可以的話,我隻怕她們兩個恨不得将我一腳踢開取而代之。”
說罷,他帶人走進了院門,二姐一下子就湊了上來,假裝跟他搭話,問他去做了甚麼,路上到底累不累之類雲雲,實則眼睛一直在偷偷地看雲歸處——
這些試霜刃當然都知道!他又不是瞎子!
二姐跟他說了幾句話,假裝漫不經心實則無比在意地同雲歸處搭話:“哎呀!你就是宋公子了對罷?真是幸會幸會!”
雲歸處沖她眨了眨眼,而後嘴唇微勾,很客氣地說:“二姐好。”
二姐登時受寵若驚:沒想到弟夫這麼快就跟自己熟絡了,那敢情可好!
試霜刃心裡不住地腹诽道:這麼快叫二姐叫這麼親熱作甚麼?不要看自己叫着二姐,其實二姐比雲歸處的年紀還要小一歲呢!
三姐在屋子裡聽到動靜,也很快地跑了出來。
三姐要比二姐直接一點,連話都不跟試霜刃說兩句,就高興地圍着雲歸處轉。
“嗳,小宋,你真的長得好俊那,你那麼高,身材還那麼結實,”三姐笑眯眯地說,“怪不得話本行裡的女孩子們都那麼喜歡你。”
“我怎麼想也想不通,你怎麼就跟小魚這壞家夥走到一起了呢?”
試霜刃尖叫道:“三姐!”
三姐卻光顧着看雲歸處,理也不理他:“诶,話說回來,你身邊有沒有跟你長得一樣俊的男人啊?三姐我還沒有成婚,給三姐介紹介紹嘛?”
雲歸處聞言,居然還真的認認真真地想了一下。
“有倒是有一個……”他道,“就是不知道三姐會不會喜歡他那樣的男人。”
三姐咧嘴一笑:“見見不就知道啦!”
試霜刃的嘴角抽了抽:“你說的不會是……”
雲歸處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
如試霜刃所說,他家裡的兩個姐姐确實很歡迎雲歸處的到來。
不過鬧了沒多久,姜家大哥就聽到院子裡的鬧騰聲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乍一見到雲歸處,他好像一點也不意外,隻是對兩個妹妹喊了一聲:“不要鬧了,快把人帶進來,父親母親就在裡面等着呢。”
二姐三姐應了一聲,果真小跑着進了屋。
父親、母親、大哥、二姐、三姐和師父都在這裡。
姜家小院裡,今天顯得格外熱鬧。
讓試霜刃比較意外的是,他師父居然也抽空來了。
分明除了每月來教他幾次武學外,這人都是在外漂泊,不見蹤迹的。
雲歸處跟在場的所有人都規規矩矩地打了招呼,見到他師父,居然也喊了一聲“前輩好”。
男人依舊穿着白衣,一副淡然的模樣。
他微微一笑,應了聲“好”。
也許男人與男人之間,總是惺惺相惜的。
更不要提他們這種在江湖上頗有名氣的人。
姜父一開始見到雲歸處還故作深沉地闆着張臉,似乎是很想拿出當家的氣勢,但扭頭一看,見妻子居然都已經熟絡地和雲歸處攀談起來了,也隻好洩氣地加入其中。
雲歸處不愧是混江湖的老手,三言兩語就把一向沉穩的姜父逗得哈哈笑。
而且他現在已經将身上的冤屈洗刷幹淨,又有“天下第一”這個響當當的噱頭在身上,姜家人就算覺得試霜刃跟男人在一起會承受許多來自世俗的壓力,但他們還是覺得——
隻要試霜刃喜歡,一切都不是問題。
再怎麼說,姜家人也會站在他的身後。
這次來的禮物是試霜刃跟雲歸處一起挑選的:送了姜父一件古玩,給姜母準備了一把來自杭州的絲綢扇,大哥給的是出自江北名畫家的一幅畫,又送了二姐一盒天香苑的限定胭脂,三姐一沓話本行新出爐的小說。
這些東西雖然算不得太昂貴,但都是投其所好,收禮的人也沒有不喜歡的道理。
試霜刃隻是沒有想到師父會來,可雲歸處卻仍舊為他準備了一把好劍。
利劍出鞘,猶如星辰閃爍,令人移不開眼。
這把劍可比雲歸處平時佩戴在身上的那把要昂貴精緻得多,但看上去不像是全新的,更像是從誰那裡拿來的。
師父看着手中的劍,不由得沉默許久。
他一向淡漠的眼裡似乎燃起幾點懷念的火星,而後他輕輕一笑,低聲道:“這是我當初打賭輸給沙似雪的劍,都過去許多年了,你是怎麼拿到的?”
“你難道……見過她麼?”
雲歸處卻道:“我不曾見過她。我見到的,是她的女兒。”
“聽她女兒說,沙似雪已經去世許久了,她的女兒不會武學,現在正為生計哀愁,所以我花了大價錢将這把劍買下了下來。”
男人渾身一顫,眼睛裡的懷念倏地變成哀傷,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而後長長地歎了口氣。
他似乎也沒有心情繼續坐在這裡吃飯了。
于是他站了起來,帶着他的劍,往外走了出去。
雲歸處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他要去找一個人。
找沙似雪的女兒。
也許當初的所有仇恨,都會随着一個人的死亡消弭。
但愛卻不會。
在姜家吃過晚飯,二姐三姐本來想纏着雲歸處這個未來弟夫多聊一會兒的,但試霜刃卻受不了了,借着要出來散步消食的借口忙拉着人從姜家出來。
雲歸處問:“怎麼不在家裡多待一會兒?”
試霜刃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你不要裝出一副好像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雲歸處笑嘻嘻地問:“怎麼啦?”
試霜刃看着他的笑臉,真的很想伸手打他一巴掌。
但他看着雲歸處的臉,最終沒舍得下手,隻能默不作聲地帶着他往遠處走。
“你難道連你二姐三姐的醋也吃得麼?”雲歸處湊到他左邊說。
試霜刃卻将腦袋轉向右邊,不去看他:“誰說我要吃醋的?”
“那你是怎麼了?”雲歸處又湊到了他右邊來。
試霜刃将腦袋别到了左邊去,抿唇不語。
雲歸處卻不依不饒,抓着他的袖子道:“說一說嘛,我又不會笑你。”
試霜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我要是說出來,你不笑我才怪。
就算面上不顯,雲歸處也一定會在心裡嘲笑他的。
于是試霜刃還是不理他,隻自己一個人在前面走。
沒有想到,還沒走兩步,就有一個道士模樣的人小路的岔口裡沖了出來,險些撞到試霜刃的身上。
還好雲歸處及時拉了他一把,才沒讓他跟道士之間出現一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