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好後悔,我們相伴六年,卻不曾看清楚我自己的心。”
六年,從舞勺至弱冠,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周自橫從始至終都認為,自己對于雲芙隻是單純的姐弟之情,無關乎男女的非分之想,可是現在回想過去,為什麼沒有再深究一下自己的心意,為什麼不早一些發覺自己對于雲芙心存的是男女間的愛慕之情呢?
“那為什麼?你不去向你傾慕的女子提親呢?”梁悠問出了心中所想,隐約的,好像提前知道了答案。
“雲芙她,死了。”
死在美好的年華,死在周自橫剛剛及冠不久,死在周自橫尚未意識到她的心意之前。
美好如芙蓉花般的雲芙心中亦有一名少年。
那個少年不僅救她于危難之間,還曾留在身邊癡纏了六年,可是雲芙不曾流露自己的心意,畢竟,那是與她身份有着天壤之别的周家少爺,那是一直稱呼她為姐姐,無論怎麼看,都待她心無旁念的周自橫。
她也曾幻想過另外的一番情景,夢裡的她與心中的少年摒棄世俗,締結良緣,可是幻想終是幻想,現實像是一把鋒利無情的刺刀,擊碎了深藏心中的美好畫面。
“師父被牽涉到權利的争鬥之中,憑白背了黑鍋,遭仇人滅口,還連累了毫不知情的雲芙。”
周自橫與楚雲憶聽到風聲趕來時為時已晚,血泊中的雲芙奄奄一息,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等着見周自橫最後一面。
周自橫永遠忘不了雲芙滿身鮮血倒在懷中的模樣。
像是夢魇般糾纏着他往後無數個夜晚,雲芙伸出沾滿鮮血的素手,撫上周自橫的面龐,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自橫,我一直在等你長大,等你明白我的心意,等你來娶我,可是我等不到了,忘了我吧,以後别再叫人挂念了。”
黃泉路上,不想再心存念想,既然等不到,就好好地放下,了結了這一世,安心去投胎吧。
隻是,周自橫,下一世,我還能再遇到你嗎?
周自橫心頭迸發出恨意,恨自己不學無術,恨自己懦弱無能,恨自己連給雲芙報仇的資格都沒有……
将雲芙的屍骨揉入懷裡,周自橫才想明白。
去他媽的姐弟之情吧!
雲芙,我想娶你,我周自橫此生非你不娶。
原來從初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心目中隻能容得下彼此。
隻是明白的太晚了,一切就都晚了。
周自橫封閉起内心的情感,埋入最深的心間,将那道身影藏匿其中,從此他和她永遠活在記憶裡。
那是獨屬于他周自橫的記憶,誰都别想搶走。
“梁悠,你很好,真的很好,可是……我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再去愛一個人了。”
周自橫無力地垂下頭,他看着地面,卻像是看向奈何橋上那個毫無留戀的身影。
“哈哈,瞧你說的,好像我有多想和你成親似的。”梁悠一拍周自橫的肩膀,笑着說道:“頭一次見面你就應該知道吧?我喜歡年輕的,長得俊俏的,就像小璃兒那樣的,你啊,真不是我的菜。”說着便撇了撇嘴,十分嫌棄似的搖了搖頭。
梁悠負着手,望着夜空說道:“其實吧,我最不喜聯姻了,我爹和我娘就是家族聯姻,看似相敬如賓的兩個人,私下裡卻連形同陌路的陌生人都不如。”
從小看着如同怨偶般相處的父母,不甘于成為聯姻犧牲品的母親成天詛咒花心在外的父親,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小小的梁悠心中種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她曾發誓,絕對要找一兩情相悅之人成親,不想走父母的老路,不想成為像母親那般活在怨念中的人。
可是……老天似乎故意與她作對一般,被不幸福婚姻羁絆一生的父母親手将她推入了這個泥潭,她似乎已經注定成為新的犧牲品,注定過得痛苦不堪。
梁悠想逃,她也确實這麼做了,她想聯合周家那位嫡子一同反抗,反抗自己的命運,反抗家裡的安排。
她不幸,但是又何其有幸,周自橫與她目的相同,一樣的不甘于被安排被束縛,所以她有了新的契機,有了新的希望。
“既然我們都不想成親,不如婚事就此作罷,你放心,回去我會和我爹說的,你……希望你也能和你大哥說好,到時候我們統一口徑,一定可以取消婚約的。”
梁悠很有信心,若是單方面的悔婚,必定影響雙方家族,可若是雙方一起的話,那就隻能算是有緣無分,雖說退婚于女子一方受影響更多一些,但雙向退婚的話對外說出去大家都不至于失了顔面,皆大歡喜。
“謝謝你,梁悠,謝謝你的理解。”
周自橫說的真心實意,感謝着這個相處不長,但是滿心滿眼都是對生活充滿熱忱的女子。
“那……就此别過吧!我要回川蜀了,早些和我爹說清楚。”
“好,你路上小心一些,别被人欺負了去。”
“放心吧,有湖光秋月,沒人能欺負的了我。”
“梁悠,希望你以後能找到真心相愛之人,你值得最好的人真誠以待。”
“那當然了,好了,我先走了。”梁悠潇灑地擺了擺手,轉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周自橫沉默了一晌,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對着梁悠的背影說道:“梁悠,對不起!”
梁悠咧嘴一笑,頭也不回地說道:“滾遠點吧,老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