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肆意的灑落在永興鎮的每一個角落,盛夏的痕迹無所畏懼地布滿每一個奔波在戶外的人的身上,許多人受不住這炎熱的天氣,擦一擦順着臉頰滾落的汗珠,尋一處陰涼,偷得一時清閑。
“聽說了嗎?這次極樂門的喬遷宴上出大事了。”一位散修裝扮的人在鎮上最大的茶肆處坐下,吩咐茶博士上一壺六安瓜片,一邊忙不疊的和旁邊等待他的人分享着自己剛剛聽來的消息。
“出何大事?這極樂門準備了這些時日,場面張羅的這般隆重,如此這般還能出事?韓兄莫要诳我。”旁邊的人執起公道杯,不慌不忙地幫說話的人斟一杯自己已經點好的茗茶。
“诳你我就是這個!”姓韓的那人伸出自己左手的小拇指比劃了一下,繼續說道:“說起來就是這麼邪門,出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極樂門的洛正天洛宗主。”
“洛宗主?那可是一宗之主,手下勢力強大,前段時間剛剛屠戮了自己的本宗,怎的才過了數日光景便出了事?”
“這事我也是聽我那在極樂門當差的堂弟說的,就在昨天傍晚,極樂門剛剛結束喬遷宴,東西還沒收拾妥當,洛宗主便昏倒在地人事不省,慌得整個宗門的人連夜禦劍去請姬牧雲姬神醫,可人家姬神醫一聽是極樂門的人,連面都不見便打發了回去,無奈之下,那些人隻得綁了小杏林醫館的姚醫師前去看診……”韓姓散修說了一長篇有些口渴,催着在旁邊聽得入神的茶博士快些把六安瓜片端上來。
“可診出病因?”
“未曾,幾劑猛藥下去,洛宗主倒是醒了,隻是醒了之後行為癡傻,口中流涎不止,連人都識不得了。”韓散修邊說邊搖了搖頭。
“胡說八道,明明是七竅流血,四肢癱瘓之狀,怎會被你描述成行為癡傻?”一旁一位着青嶽派服飾的人插嘴道。
“我胡說八道?我堂弟可就在極樂門當差,他親口告知我的,怎會有假?”韓散修一聽不樂意了,茶館圍觀之人甚多,這要沒點兒信服力,那丢臉可就丢大了,故而搬出自己的堂弟增加可信度。
“呵,我們青嶽派掌門與極樂門三長老私交甚笃,昨日我們幾個可是在極樂門留宿的,你說我們聽到的不比你說的可信?”那青嶽派弟子一副得意的樣子。
“我堂弟确實是在極樂門當差,這點千真萬确,随時可以查證。”
“當差又如何?還不知當得是哪門子的差,也好意思在這裡謠傳誤人。”
“我那堂弟是極樂殿值夜守衛,昨天事發時就在跟前當值,你說可信不可信?”
“我當是什麼座上宗主,六門長老,原來,不過是個值夜的守衛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争論得愈發熱鬧起來,引得圍觀者越來越多。
這些人專注于打聽極樂門宗主到底病成了什麼德行,誰都不曾留意到,茶肆門前一棵粗壯古樹的樹枝上,倚坐着的那個容貌絕色的少年。
少年着一身玉白色繡熾烈流焰紋束袖錦袍,頭發用同色系發帶束成高馬尾,一條腿随意的曲起踩在樹枝上,另一條修長的腿垂在樹枝下,伴随着少年不經意間的動作微微晃動,雙手捧着一角油晃晃的蔥油餅吃的正香。
“璃兒,下來吧。”坐在二樓雅間的楚雲憶望向窗外,茂密的樹葉遮擋了少年的大部分身影,卻依舊如太陽般耀眼的吸引着楚雲憶的雙眸。
目光溫柔,缱绻萬分。
洛璃聞言身形一晃,一個翻身從窗戶處進入雅間,尋了一張黃花梨竹節圈椅坐下。
楚雲憶端起跟前的顧渚紫筍,微抿一口,覺得溫度合适,便把另一杯提前晾好的茶置于洛璃面前。
“所以說,你到底把洛正天怎麼了?”洛璃自來不喜喝熱茶,對楚雲憶特意準備的溫熱茶很是歡喜,吃了半天蔥油餅确實有點噎食,一口茶水喝下去,舒服的喟歎了一聲。
“你喜歡怎樣便是怎樣,若嫌不解氣,我叫人再去折磨一番便是。”楚雲憶淡淡一笑,眼睛凝視着洛璃不斷吞咽的小巧喉結說道。
“我記得君影草大量食用是會直接死亡,怎麼極樂門傳出來的卻不是這樣的?”洛璃吃下最後一口蔥油餅,細長的食指卻停留在牙齒中間,微皺眉頭思索着問題。
“君影草若大量食用确實會緻人死亡,可璃兒手中微量的君影草卻不足以取人性命。”
更何況少年的君影草是用作思念亡母的,怎可全部浪費在洛正天的身上?
故而楚雲憶在五六朵君影草碾成的花汁中加入了瀾機閣玄堂的毒藥,交由潛伏在極樂門的翼堂暗衛,成功混入洛正天當天的飲食之中。
反正洛璃不過是想用君影草“送洛正天一程”,意思絕對是到了份兒上,至于過程如何,也不一定卡的那麼死。
“洛正天現下還不能死,若是他死了,極樂門宗主便會由洛清歡接任,但如果洛正天不死,洛清歡無法全部掌權,權利分散就會使極樂門内部勢力混亂不堪,人心躁動,日後更容易剿滅。”楚雲憶耐心的解釋道。
洛清歡,洛璃的堂叔父,為人陰險狠毒,比起洛正天那直來直去的暴虐,确實更難對付一些。
“所以說,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洛璃湊到楚雲憶跟前,一臉好奇地問道。
“想知道?”楚雲憶看着少年,魅惑一笑。
“當然想了!”
洛璃并沒有看到楚雲憶是如何召喚暗衛的,隻見到了“嗖”的一下什麼東西自楚雲憶指尖彈出,一下子便消失在眼前,而後他看都不帶看的,攬住洛璃的腰,足尖一點躍向半空,徒手撕開不周山的護山禁制。
對,沒錯,就是徒手撕開的。
這護山禁制也曾是極光門往上數五六代傳承下來的,洛正天沒有強大的修為修改禁制,于是隻能繼續沿用,可在楚雲憶手底下,這百年的傳承成了個笑話,脆弱的不堪一擊。
合着在元嬰的眼裡,不周山就像自家後花園一般随意進出。
洛璃就不是一般的無語。
“……”楚雲憶一言不發。
絕非是不信任少他,而是瀾機閣在仙門各個宗派均有眼線,現今的極樂門有,曾經的極光門亦有,若冒然說出真相,隻怕少年會不開心。
要真說起來,瀾機閣其實是有實力救下洛家一家三口的。
隻不過那時的楚雲憶并不曾記得洛清揚便是十年前救助過自己之人,更不知曉那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這般明媚耀眼的少年。
楚雲憶心虛,私心希望洛璃永遠不會知道真相,不了解自己是個多麼冷漠自私的人。
“那……洛正天現下情況如何?”洛璃見楚雲憶不願回答也不甚在意,換了一個問題繼續問道。
這個倒是可以回答。
楚雲憶收起微亂的心緒,想了下方才樓下争執的二人透露出的訊息,開口說道:“你剛聽到的那些症狀,其實全部都有。”
玄堂的毒藥自有自己的獨到之處,特意選擇了這麼羞辱人的一種,也算是楚雲憶不為人知的惡趣味了。
“啧啧。”洛璃聽後有些感慨,想起洛正天那副自命不凡的嘴臉,現下變成癡傻的廢人一個,确實比直接死了更叫人痛快啊。
“此外……”楚雲憶猶豫了一下,想要說什麼又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