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有康蘇兒的加入,安祿山的舉兵也沒有前世順利,又一坊和仙實樓都不是吃白飯的,即使不能一舉殲滅,可要想從内部攻陷,也就是時間和人手問題。
而玉環最擔心的音娘和蜃樓,也難得沒有在這種時候來湊熱鬧。
以音娘上次對玉環的交涉來說,她隻是想看李隆基倒黴,最好能親手幹掉對方,而不是想看大唐山河傾頹,國将不國,但她也表明隻要李隆基在位一天,她就不會出手相助,說她心胸狹隘、锱铢必較她都認了。
“但她和我說話的時候一直都是笑着的,感覺怪怪的,她不會是在暗示我什麼吧?”
其實他們也不是非要得到蜃樓的助力,即使音娘再神通廣大,血樂飲再能操控人心,可面對的也是二十萬大軍,而非二十人、二百人、二千人,在這種體量面前,一切伎倆都不再管用。
連又一坊、仙實樓和李隆基自己的暗衛都沒有辦法,加上蜃樓結果也不會有太大出入。
可音娘的态度暧昧,玉環便也拿不定主意,特意找了個時間借用武仙真的人手混入宮中,想與武仙真、李琩、盧栀和陳舟商量一二。
“她恐怕和我們想到一起去了,”武仙真将手放在裝有鳳印的盒子上,難得笑得張揚又肆意,“不過此事得從長計議,得在李隆基最虛弱無助時,攻其不備,還不能讓叛軍讨到好處,否則得不償失,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玉環的喉嚨緊了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是最佳時機,但她知道上一世李亨就是這樣獲得了權力,還把她全家殺害。事實證明,這一套行之有效,隻是時機很難把握,她當然不想再經曆一次洛陽失守、丢棄長安,但這也不是她能預判和掌控的事情。
安祿山的勢頭很猛,而如果李隆基還聽信讒言、固持己見,把一切都想得太過容易,就是有十個哥舒翰、封常清和高仙芝加起來,都敵不過他一份诏書的威力大。
就是希望李琦能抗住壓力,不要亂了陣腳,讓所有人失望。
“但是最好還是要再争取一下音娘的幫助,就算對軍士無用,如果能解決朝中胡亂給陛下出主意,趁機排除異己的家夥,讓他們閉嘴,會不會容易一點?”玉環提議道。
武仙真聽完眼睛一亮,在座都見識過音娘的本事,李瑛、李亨甚至李隆基都有不同程度的中招過,很難讓人不心動。
可陳舟卻直接否決了這一點:“不妥,蜃樓要想發揮作用,也得借助酒水,可這種人人自危的情形下,貿然行動,很容易給認拿住把柄,否則忠王妃也不會突然就安心在王府和忠王關起門來過日子,她的巫術也需要借助歌舞達到最大效益。”
以康蘇兒的膽大妄為,但凡有一分機會,她也要發揮出十成的力,就是這樣都沒有行動,可見風險遠超過收益,要麼就是太容易出纰漏。
衆人都想到了之前元日夜宴的歌舞,還有此前廢太子李瑛的舊事,心情也格外複雜,有這樣一個敵手盤踞在明處,比暗中施展鬼蜮伎倆的毒蠍子都吓人,因為他們勢必要花費更多的力氣去提防,還很有可能毫無結果,而對方極有可能在他們疲憊後才出手,總之是無法預料。
“上次你去見康蘇兒,她有說什麼?”玉環有點沉不住氣。
陳舟下意識皺眉,閉上了眼,顯然想到不愉快的回憶,盧栀正要追問,就被玉環按住了手。
她也該想到對方會提什麼要求,這對于陳舟和又一坊而言,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到現在為止,不會再有人覺得康蘇兒對陳舟的喜歡全部出自真心,哪怕從前是,在陳舟接手又一坊後,也不會再純粹了。
又一坊就是一塊香饽饽,沒有一隻老鼠能放棄這樣可口的點心,過去已君臨天下的李顯和韋皇後都沒能忍住,康蘇兒就更不必提了。
“她都不顧念舊情嗎?”玉環不止一次想到對方看向她與盧栀時羨慕的眼神,不願相信那是虛情假意。
“我與她并無舊情可言。”陳舟的語氣很自然,可垂下的眼眸掩去了心底的痕迹。
甚至就連盧栀都記起對方成日裡喊着“陳行止”、“陳道長”的模樣,古靈精怪,乖張嬌蠻,就算陳舟真是鐵石心腸,也不可能心中留不下一絲痕迹,更何況那些日子,康蘇兒是真的很下功夫,把中原所有牌的種類和玩法都學了個遍,隻為投其所好。
也就是陳舟的定力太強,目标和理想太明确,加上身份地位的限制,換了其他人,能堅持下來的怕是不多見。
盧栀是後知後覺,卻和玉環的态度一樣,不幹涉、不撮合、不反對,任其自然地凋零或者開花結果。
而事實也和他們預料的大差不差,又一坊的每一任坊主,都是責任心很強的人。
為國為民,甚至百姓會在國家之前。
幾人商量無果,正準備散去,就聽門外響起了婢女問安的聲音。
是李隆基。
他怎麼來了?
玉環想要躲藏卻來不及,隻能硬着頭皮迎接,這還是離宮八年後,她第一次見對方。
李隆基也有些意外玉環在這裡,他是聽說了盧栀進宮看望皇後,這才帶着逍遙一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