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看過了,瑤光殿這次配備給我們的醫者中有又一坊的人。”逍遙客自然地接上,沒顧得上盧栀有些氣惱的神色。
“喂,你們兩個合夥還不告訴我,逍遙也就算了,玉兒你怎麼也不說。”盧栀有點委屈,他知道自己有時候沖動之下是有點藏不住事,可事關玉環,他也沒掉過鍊子。
玉環連忙上前攏住他的手,握在手心裡,安撫道:“沒有,别瞎想,之前我根本不清楚,剛才逍遙想和你說的時候,那個侍女還沒有走遠,這才耽擱了。”
有又一坊的人是好事,但是同樣意味着這裡可能還會有仙實樓的人,有李隆基的人,甚至還可能會有康蘇兒的人。
他們必須謹慎謹慎,再謹慎。
勸好了情郎,玉環也沒着急坐回去,索性靠在盧栀身上,與他有一杯沒一杯地喝着,直到酒瓶見底了才擡頭看看。
剛才還不覺得,現在卻感覺安靜得過分。
“逍遙,二郎呢?”玉環環顧四周,才發現陳舟竟然已經滑到案下,頓時驚疑不定,詫異于他的酒量連兩杯都沒有。
她扶額,披香酒就算再厲害,也不至于如此:“這也太誇張了,诶,逍遙你怎麼也?”
隻見逍遙客的身形晃了晃,明明應該千杯不醉的人,卻雙眼迷離,腦袋也輕輕往下點,這讓玉環吓得趕緊把嘴裡沒咽下去的酒吐了出來,還沒來得及看二人的情況,肩膀就是一沉。
連盧栀都歪着腦袋倒下了。
她害怕地一縮手,又小心地去探盧栀的鼻息,見他隻是睡着,稍稍放松,卻不敢确定有沒有别的影響和症狀。
為什麼會這樣?有人在酒裡下了藥?可是她為什麼沒事?
玉環托着盧栀的腦袋,将他小心地放在靠墊上,這才有心思去查看酒壺,可在接觸到瓶身的時候,她感覺有輕柔如細絲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來,過來,到這裡來。”
即使很明确自己沒有被迷惑,可那種好奇心作祟的感覺讓她有些失控,腦子裡的清醒和行為上的不對等讓她明白自己終究還是中了對方的圈套。
這種感覺比讓她失了神智還可怕,清醒地面對一切未知,卻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她就像是一縷幽魂,眼睜睜看着自己踉踉跄跄離開了偏殿,一路往盡頭摸索過去。這也确實讓她感到害怕,因為上一次這樣,是死後,是她的魂魄飄蕩無處可歸的時候。
“玉環,楊玉環,過來,快來。”
她想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的感知好像遊離在身體之外,沒有辦法控制那具軀殼發出聲音,就好像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想說什麼,不會有人明白她死後有多痛,痛到撕心裂肺卻依然安靜地挂在白绫上。
輕輕晃動,直到被李琩小心地放下。
眼前仿佛出現前世的幻象,又與此刻巍峨的宮殿重疊,一時分不清是在馬嵬坡,還是在紫微城,又或者是離恨天。
她到底是貴妃楊玉環,還是梨園楊玉娘,究竟哪一世是真的,又或者都是莊周夢蝶,難道她還是死後的那抹幽魂,難道前世的命途多舛隻是她今生的一個夢?
那個呼喚她真名的是誰?
是巫師,是道士,還是閻羅殿派來鎖魂的黑白無常?
玉環隻覺得昏昏沉沉,腿不受控制地向前走,而前方一片白茫茫,刺眼的亮光讓她無處可藏,隻能被迫一步一步地繼續向前。
恍惚間,好像有一個黑影,可是她真的好累好累,那種力氣下墜後散盡的感覺,比挂在樹上還要痛苦,漸漸地,她隻覺得麻木,好像再也感受不到苦痛了。
難道這就是永登極樂。
“喂,你醒一醒啊,喂,别睡,”她聽見那個黑影發出聲音,可是再想睜眼去看卻好難好難,那個黑影似乎在和什麼東西說話,“可惡,怎麼會這樣呢,你怎麼辦事的!”
她累了,好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