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幹着急,可是玉環和盧栀這幾天過得還是挺自在的。
沒有李隆基的命令,金吾衛根本不可能對他們不利,甚至還不得不分出精力來保障他們的安全。
别看康蘇兒當時說得那樣神秘兮兮,好像他們就要一去不複返,眼下看來更多是耍他們玩兒。
玉環手裡還拿着武惠妃送的鳳引琵琶,這把琵琶一直在梨園她專門練習的房間,金吾衛甚至是護送着梨園的宮人把琵琶完好無缺地帶來,宮人當然也是留下來照顧他們衣食起居。
這根本不像是要“秋後問斬”的态度,誰也摸不清李隆基到底要幹嘛。
“這都幾天了,咱們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待在這裡?”盧栀有些無聊,即使他手上拿着寶貝瑟,身後還放着琵琶和羯鼓,可他不是李谟那樣的癡兒,一碰到樂器就停不下來,他更關心生活的樂趣和玉環。
明堂很大,即使他們不在正殿,可這裡畢竟是作為祭祀和議事的場所,所以就算是偏遠的房間,也比他們長安的居所大了數倍不止。
也不是不可以出門,甚至金吾衛都不會像尾巴一樣跟着,但就是不得勁兒,既不像二人世界,又沒有朋友相聚。
玉環倒是沒什麼太大感覺,甚至覺得很新鮮,她沒有在明堂的上層被毀前來過這裡,讓她有一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隔着時空,她所處的環境和環境中的人都不一樣了。
之前她是作為壽王妃來明堂祭祀,現在她卻隻是一個意外來客,身如浮萍,但悄然紮根。
“咱們出去逛逛吧,反正說了不受限制。”玉環小心地放下琵琶,整理了一下衣服,轉身就要叫盧栀,卻看到一個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人。
聖人李隆基。
就算早做好了這次必然不能逃過,要直面李三郎的準備,可他這麼猝不及防的出現,讓玉環的心跳如擂鼓轟鳴。
“好呀,你想去哪裡逛逛?”李隆基似乎挺有興緻,可玉環完全不敢再接茬了。
她知道李隆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又對什麼樣的會失去興趣,但也見過他因為好顔色就對别人和顔悅色,等年老色衰就一把抛開。
之前盧栀告訴過她,長相如何是不能挑選的,長得美或醜都不是誰的錯,怨不了自己,怨不了别人,更怨不了老天。她不需要因為别人的行為覺得自己的長相太美是一種過錯,不要因為别人去懲罰自己,那樣太不值當。
就算她早早調理好了心态,可在這樣的情境下單獨面對李隆基,還是會後怕,害怕對方又因為這張臉而生出不該有的心思,讓她再一次堕入地獄。
“奴不敢,聖人恕罪,奴剛才是在回答栀弟的話。”玉環連忙伏身,雖然聲音很穩,可蜷縮起來的手指還在顫抖。
這個距離實在太近了。
她隻能伏下,雖然姿态過低,可好歹拉開了一定距離,不用直面那張她夢裡抽了千八百回的老臉。
“哦,小栀啊,之前惠妃和我提過,說要給你們親上加親,還要親自做這個媒,你很喜歡他。”顯然,李隆基不是在問話,他能看得出來玉環和盧栀的關系,是表姐弟還郎情妾意,确實是讓人羨慕。
玉環還是很謹慎,她知道作為梨園的樂師加舞姬,本質上還是皇帝的學生和女人,她不能随便應下,又因為對方提到武惠妃,還不能拒絕認領。
“是惠妃厚愛,奴與栀弟都很感激。”她知道這不算什麼好回答,可是一時間也想不出别的,否則坐實自己在宮裡和别的男子親親我我,後果不堪設想。
“你看起來很緊張,是我很吓人嗎?”李隆基的語調變得更加親切慈祥,可是玉環知道那是他不高興的前兆。
她隻能硬着頭皮繼續:“怎麼會,您是真龍天子,奴不敢直視天顔。”
“擡起頭來。”這句倒是不喜不怒,卻讓玉環的心懸得更高。
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聽到盧栀的聲音,他去了哪裡,高力士又在哪裡,為什麼李隆基會來這麼偏僻的殿宇,難道真的是為了她嗎?
李隆基一向不喜歡重複自己的話,就是和玉環在一起的時候也是如此,也就對武惠妃的時候會很有耐心地哄上幾次。
所以,她隻能緩慢又麻木地擡起了頭。
她隻看了李隆基一眼便垂下眼簾,可是就隻是這一眼,她便看到了對方不可抑制的驚豔和藏在深處的貪婪。
那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還是看一個唾手可得的女人。
但這裡好歹是明堂,她覺得李隆基還沒有這麼禽獸。
“之前幾次都沒看真切,難怪你能得到惠妃和琩兒的喜愛,隻是沒想到連皇子你都沒有看在眼裡。”這話的潛台詞太多太雜,可以延伸出好幾種解讀,但每一種都是她不敢細想的結局。
“奴不敢,不敢高攀,奴入梨園隻是想和教習學習舞蹈還有琴技,其餘的從來沒有想過。壽王和奴說,隻是看奴和惠妃有一二分神似覺得親切,并沒有别的意思。”玉環慌不擇言,但好在還知道自己現在是廣陵人士,不是和武惠妃沾親帶故的弘農楊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