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玉環有種種猜測,在沒有找到明确的線索之前,仍然不能确定李隆基找的人到底是誰,甚至陳舟和又一坊的人也不能排查出來。
整個長安及周邊常駐人口近百萬,每日流通人口也不計其數,這樣毫無目的地尋找無異于大海撈針,更何況還有洛陽。
也許對方并沒有待在守衛森嚴的長安,而是選擇了曾經的神都洛陽。
洛陽更是一處絕妙的藏身之所。
又一坊曾以洛陽為大本營,仙實樓更是在洛陽起家。據逍遙客說,以橫穿城池的洛水為根,又一坊曾建立了極為完善的水下系統,更有能直接通往洛陽皇宮的密道,隻是數十年前便封鎖,至今仍未啟用。
對方是連李隆基都找不到的人,玉環其實根本沒抱希望。
“要不咱們今天結束去找韋老闆吧?”盧栀見她一直為此憂心,連爛熟于心的舞步都跳錯了,便出言建議,不過在外面,他出于謹慎沒有直呼韋老夫人。
玉環這才回過神來,她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有些抱歉地沖李谟等人笑了笑,揉着有些酸脹的小腿,對盧栀道:“好,隻能麻煩她了,也不知道她在不在。”
他們商讨地小心,不過李彭年和李谟他們都不是在意這些瑣事的人,倒是逍遙擡頭瞥了二人一眼,又低頭擺弄他的琵琶,打定主意不管,随他們去折騰。
一直到進了仙實樓,玉環才有些放松下來。雖然說韋青兒的立場很不明确,對她的厚待也顯得有所圖謀,可既然這裡連政事都能随意讨論,不用擔心被突然沖進來的暗衛或者金吾衛綁着出去,那其他事情便更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你難得來一趟,是有什麼難處要求我嗎?”韋青兒漫不經心地喝着熱茶,又示意下人擺上瓜果點心招待二人。
玉環被對方的用詞噎了一下,雖然人家說的是實話,可是“求”這個字,她已經很多年沒有用過了,就連對李隆基都很少用。事實歸事實,可聽人這麼直白地講出來,她确實不太适應。
也許該擺正心态的是她,這一世她隻是梨園一個小小的舞姬,除了會彈琴跳舞,實際上沒有任何本事與地位,能走到現在這一步多少靠了運氣和别人的幫助,都隻能說一聲“好巧”。
她倒是無所謂地位的高低,反正就算是一人之下的貴妃,也沒能多活幾天,隻是确實要拿出些求人的姿态來,不能和從前一樣為所欲為了。
“是,玉娘有許多事不明白,特來求老夫人指點迷津。”說話軟和點總沒錯,玉環殷切地看向前方,隻是手上行禮的動作沒跟上,慢了半拍。
韋青兒低頭直樂,也就這種時候玉環能從前者身上看出曾經活潑生動的模樣,即便過了幾十年,容顔已經漸漸老去,可神态依舊,并沒有那種蒼茫垂暮的死氣。
她面前的也不是那個叱咤風雲,攪弄宮廷政變的韋老夫人。
“你倒是乖覺,也挺機靈,比之前可愛多了。”韋青兒一句話把她說得臉都羞紅了,又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玉環隻恨自己嘴笨,腦子也不夠靈光,一到需要社交的場合就不會說話了。
這天底下恐怕也隻有盧栀是真正與她心意相通,彼此不需要多言語就能知道對方的心意,不像韋老夫人,或者武惠妃、李隆基這種人,純粹是憑借他們的閱曆讀懂年輕人和下位者。
她明白韋老夫人知道自己的意圖,韋老夫人也知道她知道。
“算了,我不為難你,你年紀還小,還欠成熟,多經曆些事以後就好了,”韋青兒阖上茶盅,拍了拍手,就有侍女詠安捧着紫檀木的托盤上前,韋青兒指着上面的卷軸繼續道,“我知道你的飛天玄女舞很好,元日那夜的舞蹈可以算得上是後無來者,如今梨園和教坊那些人都遠不夠格。這是你要的東西,算我暫且放你那裡保管。”
玉環對韋青兒的每一句話都感到了震驚,尤其是關于元日那夜,她本以為是烏龍,誰能想到韋老夫人竟然一清二楚,這讓她不得不懷疑李隆基找的人是不是和韋老夫人有關了。
而且對方怎麼知道她在找什麼,最近她比較關注的隻有飛天玄女舞的編舞者,還有那本在梨園放得好好的圖冊……
玉環上前,從托盤中取下卷軸,在韋青兒的首肯下輕輕打開,就連盧栀都坐不住,好奇地跑上前來圍觀,幫着她一起展開。
“哇塞,這也太精緻了吧!怎麼感覺……怎麼感覺比宮裡的都好看?”盧栀忍不住說了實話,就是聲音越來越低,這表現讓一邊看好戲的韋青兒非常受用,嘴角的弧度根本沒下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