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環看着前面帶路的阿滿，臉上的疑問都快具現化，她不可思議地看向盧栀，沖他招招手，然後在後者同樣充滿疑惑的臉上狠狠掐了一把。

“哎呦。”盧栀被冷不丁一個突襲，忍不住叫了出來，惹得阿滿回頭看他們。

好在他們走的地方沒有點燈，阿滿也看不清他臉上的指痕，不然隻怕還會惹來誤會。

玉環略帶歉意地沖盧栀眨眨眼，剛才還蔫兒了的少年立馬精神百倍，炯炯有神地回望過去，那簡直和沖主人搖尾巴的小狗一樣可愛。

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又轉過頭去繼續盯着阿滿的背影發呆。誰能想到太子的親閨女要帶着他們兩個外人夜探自己阿耶的寝殿。

這絕對是她見過的除了李隆基以外，最不按常理出牌的家夥，包括阿滿的父母，祖孫三代集齊了，真不愧是一家子。

“敢問郡主為什麼要答應幫我們，而不是……”她頓了頓沒繼續往下說，隻覺得問出這樣的話，自己也是夠蠢的。

阿滿卻毫不在意：“因為府裡太無聊了，不管你們出于什麼目的，我都無所謂，正好我還想看看能不能躲過聖人的暗探。”

玉環心情複雜，她沒想到阿滿竟然什麼都知道，主要是沒想到太子薛妃如此疼愛郡主，卻在這些事情上直言不諱，連太子府被宮中監視都告知了女兒。

也是，皇室的子女，沒有一個能真正天真無憂度過一生。過度的保護反而會害了孩子，這裡不歡迎蠢貨，無知會讓人快速滑向深淵。

尤其在大唐做太子，除了高宗李治，其餘走過的道路都充滿血腥，丢了性命又丢了位置的不在少數，哪怕是現在的太子李瑛，未來可能上位的太子李亨，可都是宮變政變的參與者。

哪一次又不是屍橫遍野呢？

玉環突然出聲：“郡主知道何為巫術嗎？”她的餘光瞥見盧栀有些驚恐的神情，還不停打眼色，顯然是不想讓阿滿攪和到裡面來。

但玉環有自己的考量，她也不覺得一個這麼與衆不同的郡主會願意做任人擺布，不明真相的皮影，而且誰說她要把無辜稚子拖下水。

阿滿略一思索：“之前聽阿耶說起過，你們不會是因為這個來的吧？”

玉環正要繼續問，就見前面走來一隊人馬，見郡主身邊沒有婢女，而是梨園樂師打扮的他們，立馬上前盤問：“見過博平郡主，不知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夜色已晚，郡主怎麼不早點回去休息？”

别看羽林衛恭恭敬敬地沖阿滿行禮，可語氣輕慢又高傲，顯然是根本沒把太子府的人放在眼裡。

沒想到阿滿也不計較，反而笑盈盈道：“是薛校尉啊，晚上好。今天我阿母生辰，阿翁讓梨園和内外教坊的人來獻藝，我看上這兩個，準備留下來幾日，正要帶他們去阿耶寝殿。”

即使這薛校尉再自大傲慢，也沒法繼續對着阿滿這張可愛的臉發作，伸手不打笑臉人，和一個小丫頭較真，反而讓同僚笑話。

何況李隆基再怎麼防範兒孫們，也不代表一個小小校尉真就能在郡主面前作威作福，萬一鬧到禦前，最後倒黴的還是他。

姓薛的例行公事地又說了幾句，便準備放三人離開，轉身之際卻借着燭火看清了玉環和盧栀的相貌，不由得駐足皺眉，突然伸手道：“還沒核驗身份，把銘牌拿出來。”

這下就是阿滿都有些不快，小臉皺巴巴地盯着突然變卦的薛校尉，小拳頭都握緊了。

玉環趁着從腰間取銘牌的時候握住了她的手，眨了眨好看的眼睛，無聲地安撫着，而後将東西交給薛校尉查驗。

“嗯，沒什麼問題了。”就算這麼說，可薛校尉的眼神很不友好，死死盯着二人的臉，直到同僚催促怕誤了差事才放過他們。

等到羽林衛離開，盧栀再也忍不住，嘟囔道：“我入宮以來還沒遇到這麼讨人嫌的家夥，上一秒還說好，下一秒就變卦，不敬郡主，眼睛長在頭頂一樣，看着就不懷好意。你倒也能忍受得了！”最後一句是沖阿滿說的，玉環根本來不及制止，雖然她心裡也這樣認為，隻是忍住了。

“郡主又怎麼樣，大唐的郡主那麼多，就是皇子公主都數不清。”阿滿沒有生氣，還對兩人聳聳肩，一下從先前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變成了成熟可靠的小大人。

玉環有些心疼，她很明白阿滿的意思，李隆基連自己的兒子都顧不上，太子的地位都不夠穩固，小一輩的就更别說了。他們在興慶宮太子府都尚且如此，不敢想象那些在十王宅中的皇子們有幾個還被他們的父皇記得。

對待孩子都這樣狠心薄情，對待女人隻會變本加厲。都不是紅顔未老恩先斷，那數以千計的後宮，有幾人得到過李隆基的真心，絕大多數往往連面都見不上。

還好，還好她這輩子暫且逃出火坑，但遠遠不夠，要想徹底改變命運，她必須完成複仇，把李隆基從最高的位置上拽下來，否則隻要他還坐在皇帝的寶座上，就有可能腦子抽風把她搶過去當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