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太液亭内所有人都詫異地看着康蘇兒,也隻有早就知道她身份不一般的陳舟沒什麼反應。
阿史德氏,是漠北突厥的貴族之一,曾經的地位僅次于汗國統治者阿史那氏,二者是姻親。隻是時過境遷,從前空有其名的阿史德從權力的邊緣轉為如今突厥真正的權力中心。
這個康蘇兒雖然嘴上說她的地位僅次于首領一脈,但顯然以如今突厥内部的動亂情況,聖女的地位才是最不可動搖的。
想來也是有人要通過與康蘇兒的聯姻,對突厥内部的權力進行重新劃分。
也難怪她不願意。
玉環知道婚姻的身不由己,看向康蘇兒的眼神柔和了許多。
起碼在這方面,她們不分漢族或者突厥,都隻是在權勢壓迫下的可憐女子,她今生已經開始想盡辦法改變命運,逃脫桎梏,卻也是用一世的血淚換來的抵抗,沒想到,卻有人能從一開始就勇敢地做出應對,想盡辦法逃脫這一切。
玉環的心情有些複雜,她不由自主地陷入自己的回憶,上輩子從來沒聽過康蘇兒或者唐蘇合思的名字,更不知道突厥的聖女,可能是康蘇兒沒有能逃得出來,或者……
總之,沒有什麼比現在更好的了!
既然已經有人無意識地改變了命運,突破了牢籠,那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完全可以做到。畢竟,她有阿栀,有逍遙,還有行止。總不至于還不如單槍匹馬的康蘇兒。
李隆基的怒火一下就被澆滅了,他當然不會和玉環想到一處去,可是以他對政治的敏感,足以發現突厥内部已經産生了遠比他預料還要大的問題,這對大唐是一件非常有利的事情。
而且,突厥聖女的身份也是一張很好用的牌。
“原來如此,既然是聖女,那我便不追究了。你剛才說自己的功夫比忽格勃兒都要好,但一力降十會,他生得魁梧彪悍,确實非常人能及啊,”李隆基說着又想到中郎将剛才彙報的經過,轉頭看向陳舟和逍遙客問,“你們倒是沒在他手下吃虧,想不到逍遙客和陳真人竟然有這樣的本事啊。”
“陛下謬贊,小道不過是學了些強身健體的本事。”陳舟謙虛道,他武功了得,好歹也是又一坊十二州主前幾名,從小就磨練出來的功力,但這次和逍遙聯手也不能壓制忽格勃兒,這有些出乎意料。
逍遙客倒是直接接下了李隆基的贊賞,不是逍遙自大虛榮,而是他有意順着李隆基的意思來說。陛下的暗衛一定會把真相全部告知,但是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讓人覺得大唐的英傑敵不過番邦蠻夷,那就太屈辱了。
畢竟面子非常重要,李隆基和大唐的面子就更加重要!
雖然逍遙客是不喜歡和官員扯上關系,也不在乎世俗禮節,但不代表他不會揣摩聖心,恰恰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才會心生厭煩,但為了朋友,他是不會由着自己的性子來,何況能這樣順理成章地在大明宮内行走,也都是有了李隆基的許可,他不至于那麼不識擡舉。
康蘇兒聽了他們幾人的話,即使有些不以為意,卻沒有多說什麼,倒是李隆基對她頗為好奇,便問:“你是不服氣,覺得自己更厲害嗎?”這話更像是在逗小孩兒,所有人都聽出來了,甚至玉環和盧栀都悄悄望向康蘇兒,生怕她不分場合又要耍脾氣。
畢竟剛才在家中可是好好領教了一番這個小丫頭的本事。
哪想兩個突厥特使都沒什麼異樣反應,康蘇兒更是笑得燦若玫瑰,甜言蜜語和不要錢一樣往外冒:“怎麼會,有大唐陛下您這樣英明神武、眼光高明的人做評判,我當然不會不服氣,而且比力氣,确實是忽格勃兒更厲害!所以我那乖侄兒才會把他安排來保護我。不過陛下,難道我真的這麼讓人不放心嘛!”
她半嗔半癡,就像一個對長輩撒嬌的孩子,把李隆基說得都有些無奈。
“你總說起你侄兒,他既然能調動你們突厥的勇士,想必也是很厲害的人啦?怎麼他沒跟着你一起來呢?”李隆基不過随口一問,正好也借此想探究一下突厥内部的情況,想看看這個阿史德氏的聖女究竟有多崇高的地位。
康蘇兒轉了轉那黑白分明的眼珠,笑着說:“那可不行了,陛下,我家侄兒是您大唐的軍官,我哪裡敢讓他跟我走呀,自然是要跟着您的調令,讓他去哪兒就去哪兒啦!反正他信上說明年要和長官來長安述職,到時候陛下您就能見着了,我也跟着沾沾光,姐姐好久不見他,我來這之前還常和我念叨呢!”
唐朝有許多突厥人做官,這并不奇怪,武将中更是有骁勇善戰的突厥将領,康蘇兒的侄子如果比忽格勃兒還要厲害,那當一個小軍官是沒問題的。
“他叫什麼,現在又在哪裡任職?如果真是一個有本事有才能的人,那早一年來述職也沒什麼關系,我叫他來與你見上一面。”李隆基覺得康蘇兒活潑可愛,比自家的兒子女兒都要有趣,還讨人喜歡,樂得給對方一點小小的恩賞,反正大唐多的是将士,不缺這一個。
而且李隆基能看得出來忽格勃兒對康蘇兒言聽計從,這樣一個既勇猛又忠誠的勇士,哪個上位者會不喜歡,隻可惜對方顯然已經認定了主人,還是突厥人。
不過既然康蘇兒的侄兒是大唐的将士,那他大可以調過來考察一番,說不定能給自己增添一重保護。